“我們上去看看吧，還不知上面有沒有其他值得擔心的機關暗算呢。”

走出幾階之後，她耳邊突兀傳來安塞西亞的問話。

“所以，你真的永遠都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訴這個人類麼？”雖說心裡有些說不出的不開心，但安塞西亞還是選擇說出自己在某個人類男性腦中讀出來的隐約想法，“我想，他應該已經猜到得差不多了。”

露比腳步一頓，猶豫片刻，對安塞西亞的信任還是讓她選擇走下台階，與面帶錯愕的海因裡希正面相對，那位被她當作兄長對待的人卻在錯愕中很快回過神來，看着她微微搖頭，面帶失落。

“對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瞞着你這些，隻是這件事情如果說出去，事情的真相可能會危害到所有人。”

說到這裡，她看了眼安塞西亞，後者隻是看着她聳肩，仿佛對她可能的問題早有預料。

“這座黑塔裡但凡是個能呼吸的都被我弄睡着了，也沒什麼記錄權能的味道——這裡和外界分隔得太死了，再強大的魔法師進來這裡，也都是些沒有權能的普通人，全都弄睡他們根本費不了太大力氣。”

露比歎了口氣，片刻的猶豫後，她決定據實以告，在這座除了他們以外不會再有任何人能聽得到的塔裡。

“我必須要救下被囚禁在黑塔的人，”她開口，看向海因裡希，不等他回答就率先走上那條長長的，盤繞的石階，“我沒有其他的任何選擇——因為他是我的親弟弟。”

說罷，她隔着幾級台階的高度看向海因裡希的表情，卻發現對方面上隻是染上些許了然神色，似乎早已對她的真實身份了然于心。

“我知道，”他微微搖頭，苦笑着看向她的眼睛，“這是唯一可能的真相了，那位被所有人找尋的自然之心正隐姓埋名地躲在人群之中，成為最不會被人留意到的平凡存在，而她也甘于平凡，很快就适應了怎麼才能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活下去。”

她隻是在剛剛來到斯圖亞特城堡時曾經表現出些許不适應的模樣，在那之後就從來都沒有因為窮困的生活而抱怨過——他在認識她之前，也從不曾想過一位曾經養尊處優的公主竟然能做到如雜草般頑強地活着，亦從不曾為自己所面對的處境而抱怨過。

“大概是因為我這人比較結實，呃……活得粗糙，還能給自己治病，”露比嘿嘿一笑，“應該是我給我們梅林的自然之心前輩丢臉了才對，明明每一位自然之心都是大陸最強大的守護者之一，但我看上去卻這麼普通，最開始的時候連吃飯養貓的錢都拿不出來……”

“這才是真正的……”海因裡希輕歎一聲，跟随她的腳步一并走上樓梯，一邊走，一邊躲避着那些不知何時就會出現的沉睡中的守衛。

片刻，他又想到了一件自己在猜到真相之後就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說起來，梅林和教會對外的說法裡，自然之心公主是被懶惰主惡魔擄走，在主惡魔手上受盡摧殘，但這……”他一邊說着，一邊看向自己面前那個怎麼看都活蹦亂跳，沒有一絲損傷的少女，“你，成功封印了主惡魔？”

“誰說的，這絕對是污蔑！”旁聽的安塞西亞總算忍不住了，惡狠狠地開口道，“明明是懶惰主惡魔在自然之心手裡受盡欺負，不僅被可怕的自然之心綁走，還在她的摧殘下每天擔驚受怕，還動不動就被她扔出去抵擋攻擊……我，我對欺負人類一丁點興趣都沒有，都别打架了，睡覺不好嗎？”

“這麼說來，這位就是……”這一次，海因裡希的表情終于被震驚占據，想到那隻日常被傭兵團裡的姑娘們揉來揉去，日常慘叫，還差點丢失某關鍵部位的倒黴催大橘貓，他突然間覺得傳說中的自然之心搶走主惡魔這回事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唉，總之這回事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不過我可以保證懶惰主惡魔肯定不會是那些死亡領域的始作俑者，”見安塞西亞把自己的身份承認得這麼幹脆，露比揉了揉直發疼的額心，指了指安塞西亞的方向，繼續開口向對方解釋，“那麼現在，似乎需要重新介紹一下了，他就是梅林傳說中那個五十隻眼睛一百條手臂，所過之處充滿死亡領域的懶惰主惡魔安塞西亞。”

“喵啊！”安塞西亞氣得忍不住冒了原形，兩隻貓耳朵出現在他的頭頂，用力抖了三抖，“都說了我沒長五十隻眼睛一百條手臂了，那種樣子醜死了！”

“以前我還在想和自然之心公主兩敗俱傷的懶惰主惡魔究竟去了哪裡，真沒想到……”海因裡希隻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觀都受到了強烈的沖擊，而他竟然真的和一隻貨真價實的主惡魔一起經曆過這麼長時間，而所有人都無事發生。

“現在我是徹底相信了，死亡領域肯定不會是懶惰主惡魔幹的。”他看了看自己身邊那位氣鼓鼓的貓耳朵少年，再看看一臉愛莫能助的某位現任自然之心，被迫承認傳言之流果真不能盡信，它甚至還會和事情的真相截然相反。

下一秒，一個更重要的問題就讓他心裡愈發古怪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又被他強行用理智壓了下去，隻留下一陣酸溜溜的難受。

“等等，你不是個男……魔嗎？”海因裡希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一想到這裡，他就很想拿起自己的骷髅手杖，在某隻橘貓頭上狠狠砸上幾回，“那你怎麼可以和黛西這個女孩子一起睡覺的？”

“安啦，我最開始也不知道他能變人的！”

露比故作輕松地試圖逃避黑曆史，安塞西亞卻滿不在意地哼了一聲，抱着雙臂懶洋洋地跟了上來。

“那當然是因為——她喜歡和我睡啊！”即便是如此奇怪的回答，安塞西亞卻依舊能做到說得猶如既定真相一般合情合理，“她還會每天都抱着我睡呢，反正，我身上有毛，比你們人類好抱多了！”

這種說法着實是過于直白，明确說出事實真相，這讓露比都一時間沒了解釋的餘地，且毫不意外地發現海因裡希的臉色已經黑成鍋底。

不過，這裡仿佛有一點莫名其妙的酸味兒，是她在黑塔裡停留得太久，出現錯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