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湖水有問題,”杜懷苼皺眉道,“陣眼很可能就在這湖水裡。”
就在剛剛,他突然想到,這裡的湖泊不該這麼清澈。
湖水雖然大,但也到不了足夠淨化數十名弟子的血液的程度。
離湖水死的最近的弟子,不過就離湖泊幾米之距,湖水裡怎麼可能一點血腥氣都沒有?更别說,這裡曾經發生過惡戰,顯然除了沈淨遠他們還有其他人也到過這裡,湖水是怎麼保證清澈見底而且還有活魚遊動的?
幾個弟子紛紛站在杜懷苼身後,等候長老發話。
一般法陣的陣眼需要源源不斷地給它灌輸能量,否則很快就會枯竭。給予法陣能量的方法無非就幾種,一是有人在陣眼附近源源不斷地輸送靈力,二是有源源不斷的供品給予。最後便是陣法成靈能夠自己吸取自然精華,杜懷苼後來得知冰龍所在的千年冰山便是這種。
但最後一種可能性在這清玉宗人造的秘境中顯然絕對不可能,且不說天時地利人和,需要漫長時間的進化,單就陣法生靈這一點,宗主和長老不可能沒有所覺。
杜懷苼用神識探查附近,周圍并未發現其他活人的氣息。
排除這兩種,那便是有東西正在源源不斷成為陣眼能量的供品。
是什麼?活人?
杜懷苼略一斂眉,突然喊到:“後退!”
下一秒,從湖水之中迅速蔓延出無數隻暗紅色的觸手,向幾人爬去。
弟子紛紛使出武器斬斷觸手,但依然有更多觸手從湖水裡不斷湧出,湖面翻湧出無數泡泡。
天色已完全暗下,視線極差,觸手數量衆多又悄無聲息,那名玉雪峰女弟子稍不注意便被觸手纏住腳腕,朝湖水裡拖去。
隻不過片刻,那女弟子就消失在湖水之中,速度快到她身旁的林聽竹根本來不及反應。
這些觸手遠比那頭巨蟒要難對付,它們數量多,身形小,但速度極快,加上夜晚視物有所下降,稍一不小心便會被纏住。
幾人紛紛朝遠離湖泊的方向跑去,但那些觸手似乎沒有長度限制般,能夠無限伸長。
一些觸手纏住地上的死屍,有人類屍體也有妖獸屍體,紛紛朝湖水裡拖去。
“原來如此。”杜懷苼心下明了。
障眼法陣的陣眼是湖水裡這隻長滿無數觸手的怪物,而能量來源便是屍體。
以活物作為陣眼,布下這種陣法的人,必然和布下秘境結界的人同樣強大,至少元嬰以上修士,而且說不定正是同一人所為。
隻是,這樣與魔族一起大肆殺戮清玉宗弟子,又有什麼目的?
這時那名鬼獄峰弟子也被纏住,正在迅速往湖水裡拖。
張道正以靈火燒斷那些觸手,拉了師弟一把,又立刻有下一波觸手湧來。
這些觸手仿佛無孔不入,杜懷苼沒有空閑原地坐下布置結界,隻能護着沈淨遠同蘭珂,将觸手一一斬斷。
該死,又要護着主角又要護他老婆,此情此景怎麼如此相似!
“師尊,當心!”沈淨遠喊道。
幾條觸手從杜懷苼頭頂的樹枝裡穿出來,迅速纏繞在杜懷苼脖子處。杜懷苼用長劍割開,又有幾條觸手纏了上來,越纏越厚,窒息感産生。
沈淨遠從外頭不停斬斷那些觸手,但數不勝數的觸手依然朝他師尊纏繞而去。
杜懷苼在快要窒息中猛地爆發出一股強勁的靈力,将周身觸手盡數崩斷,然後飛躍至一棵樹頂,稍作停留,突然附身輕功飛奔至湖水中心!
“清毅,保護好你的小命!”他同沈淨遠大喊一聲,踩過條條樹枝,毫不猶豫地沒入湖水之中。
所有人都呆愣了,臉上的表情包含着震驚與感動。
無妄長老,竟為了他們這些他峰弟子小輩,獻祭了自己!
沈淨遠幾乎難以置信,握着長劍的手都在顫抖。
他的師尊,不,他的師尊,怎麼可能?
他的師尊為了他們,跳進了兇險萬分的湖泊之中!
内心裡湧起的巨大的難以描述的情感,沈淨遠将那種情緒死死壓住,才沒讓自己的表情失态。
杜懷苼躍入湖水中沒多久,伸展在外的觸手突然像發了瘋一樣拼命往回撤離。
水面随即翻湧起巨大的水浪,連帶着周圍的土地都在微微顫動。
湖水中水花翻湧得越來越大,一股巨浪凝結成柱,仿佛直筒雲霄。下一秒,水柱猛地炸開,從湖水中緩緩出現一隻龐然大物!
那東西從湖水裡鑽出來,長得極其像觸手章魚,通體呈暗紅色,腦袋卻是又光又亮,兩隻和巨蟒一樣血紅色的眼睛無神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但觸手水怪卻沒有對其他人展開攻擊,隻是控制自身無數密密麻麻的觸手不停攻擊自己的腦袋,哪怕把自己腦袋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也不停止。
在它巨大的頭頂上,杜懷苼正用長劍插入腦袋中一寸一寸前行。
這觸手怪物的腦袋又黏又滑,杜懷苼在其上寸步難行。
觸手怪水物住自殘的行為,是在攻擊他。
他一面用長劍穩住身形,一面提起靈火将需求而來的觸手燃燒斷掉。
杜懷苼前進的目标,是觸手怪物兩眼中心上方的紅色珍珠般大小的發光點。
那一點毫無疑問是陣眼所在,也是這觸手怪物的緻命弱點。它小得隻有站在其附近的人才能看到,遠處的人更不可能看清也不會想要靠近這怪物。
随着杜懷苼離那紅色光點越來越近,觸手水怪更加狂躁,它不停地邊甩腦袋邊用觸手抓撓頭頂,試圖将杜懷苼甩下來。
“師尊!”沈淨遠不顧其他人的阻攔,朝湖水飛奔而來。
杜懷苼眼角餘光瞥見沈淨遠趕來,心裡暗罵了一聲蠢貨,真會給他送弱點!
他動作更快,此時已經接近了紅點附近,便毫不猶豫地擡起長劍,直直刺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匕首哐當一聲撞擊在長劍之上,觸手妖怪猛地一甩,杜懷苼重心不穩,雙手死死摳住怪物腦袋,才沒有掉下去。
長劍脫手,掉進湖中。
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到底是誰在暗中出手,因為這頭觸手水怪已經怒不可遏,不停發了瘋似的甩着腦袋,杜懷苼隻覺天旋地轉,胃裡翻江倒海一陣惡心。
但他死死摳住水怪,指甲深深嵌進水怪的皮肉之中。
若他就這樣掉下去,便再難近這水怪的身。
“沈師兄,快回來,當心!”蘭珂不知什麼時候也追了過來,拉住沈淨遠的袖子往後拽,“我們根本幫不上長老的忙,就不要給他拖後腿了。”
沈淨遠甩開蘭珂的手,拔出自己腰間長劍丢了出去。
“師尊,接着。”
杜懷苼穩穩接住沈淨遠的長劍,彙集靈力于長劍之上,再次刺向那紅色光點。
長劍刺在紅色光點上,卻沒有将它刺碎。竟然比想象中還要堅硬。
杜懷苼在長劍之上附上木靈發訣,忍着晃動的眩暈再次将長劍以更大的力氣插入紅點之中。
長劍之上蔓延出無數木靈藤蔓,向下朝紅色光點用力破去。
暴怒的水怪開始胡亂揮動觸手,立刻将離得最近的沈淨遠與蘭珂纏繞起來。
長劍仍直直插在水怪頭上的紅點處,靈力環繞,木系植物如同紮根般不住向下深挖紅點核心。
杜懷苼堅持到極限,終是不留神,被無數觸手纏繞包圍。
不遠處的沈淨遠眼睜睜看着師尊被無數觸手淹沒,甚至都顧及不上纏繞自己的觸手,便一同被包裹其中了。
就在這時,觸手水怪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瞳孔驟縮,數十條藤蔓穿破它的頭顱,從眼睛,鼻孔裡穿出來,那紅色光點的核心顯然也被植物頑強的根系穿破。
霎時間,觸手水怪同巨蟒一樣炸裂開來,無數觸手盡數化為粉末。
又無數團黑紅色的魔氣從水怪體内逃竄而出,衆人紛紛禦劍阻擋,魔氣轉眼便消失不見,不知去向何處。
殺死觸手水怪沒怎麼受傷,但觸手水怪爆炸的波動卻震得杜懷苼直吐鮮血,兩眼發黑頭昏腦脹。若不是最後緊要關頭身體下意識啟動了水靈護體,恐怕這個時候他的身體就四分五裂了。
沈淨遠和蘭珂也同樣被波及,但好歹離得遠些,隻吐了幾口血,面色蒼白幾分,便紛紛朝杜懷苼跑來。
杜懷苼跌落在地上,渾身的疼痛讓他幾乎想要暈死過去。
偏偏沈淨遠給他塞了幾顆丹藥,林聽竹又以木靈替他療愈體内破碎的髒腑,他想暈都暈不過去。
沈淨遠在身後緊緊抱住了杜懷苼,隻不斷重複着“謝謝師尊。”
“放開……為師要,窒息了。”杜懷苼被他勒得更難受了。
沈淨遠将人放開,讓對方靠在自己溫暖的胸膛上。
杜懷苼在幾名弟子敬畏崇拜關心感恩的目光中閉目休息了不知多久,才覺得身體恢複了一點力氣。
再次擡眼去看四周時,四周早已變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