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回半小時前,姜越這頭還在被頻頻勸酒的時候,位于十幾公裡外的某個江景酒店的豪華套房裡,是與派對上的喧嘩截然相反的寂靜。
空調溫度開得很低,特大号雙人床上,黑色卷發的男人半裸着胸膛,整個人裹在松軟絲滑的被子裡。他微長的發尾半幹,有幾縷發絲乖順地黏在額頭和眉骨上,使得那深邃的面孔柔和許多。
這個英俊的男人戴着眼罩,懷裡卻摟着一隻風格迥異的鲨魚玩偶,那玩偶看上去被珍惜得很好,但經過長時間的磨損,還是不免留下了明顯的使用痕迹。
就在這時,枕邊的手機傳來震動。
一隻骨節分明,血管和肌腱都十分明顯的手掌從被子裡伸出來,promax的尺寸與之對比,竟然也顯得有些小巧。
段星恒摘下眼罩,他的鎖屏是巴厘島的海岸,在面容解鎖之後,屏幕上顯示出幾條消息。
消息來自一串沒有備注的陌生号碼,内容則是姜越端着香槟坐在泳池邊,被一群身穿泳衣的女人團團圍住,表情略顯無措的照片。
在屏幕光的照射下,段星恒的表情異常冰冷。
此時,又有另一個号碼給他發來了信息,内容隻有寥寥一句話。
[一切已處理妥當,秦允為了逃避牢獄之災住進精神病院,院方有我們的眼線,以後絕不會再讓她打擾姜先生。]
段星恒掃了一眼,指尖一動,屏幕又切回姜越在泳池邊的照片。
照片放大,姜越在酒精作用下微微泛紅的臉頰和耳廓都非常清晰。
良久過後,段星恒猛地起身掀開被子,他披上一件襯衫,赤裸着腳踏上地毯,走到套房的吧台前面,給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苦澀的酒液剛沾上舌尖,他卻像是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放下酒杯,打通了助理的電話:
“給我準備輛車。”
“段哥……可是,霍爾先生特别叮囑過,今晚不允許您私自外出。”
“五分鐘後,車鑰匙送我房間。”
段星恒不欲多費口舌,他扣上襯衫扣,從衣櫃裡拿出熨燙好的外套,想了想,又從保險櫃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從裡面取出一條藍寶石項鍊戴上,那正是姜越送他的生日禮物。
五分鐘後,敲門聲響起。
段星恒将外套搭在臂彎,打開門,看見來者卻是面色一沉。
門外是個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金發碧眼,面容刻薄。
正是段星恒的經紀人霍爾。
“你今晚已經推拒了一場重要的晚宴,讓許多舉足輕重的大人物顔面掃地,你知道你的任性會造成多大的損失麼?
“損失誰的利益?”段星恒反問:“隻要我仍是冠軍,車隊就沒有指責我的理由。你呢?是我血緣上的生父給你的資格?”
霍爾卻并沒有被激怒,隻是沉聲道:
“你别以為車隊會永遠站在你那邊。遲早你會明白,你所重視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場權力和金錢的遊戲。我不會替你父親勸你,但你最好好自為之。”
見面前人冷臉不答,霍爾又繼續道:
“既然你搬出長輩病重的借口,就早點休息趕明天一早的航班,不要胡來。上次那杯酒的教訓還不夠?”
話音落下,段星恒的眼裡閃過一絲陰鸷。
銀蛇車隊背後的集團經過重組後,沿襲了原先的兩股勢力,與段星恒的關系較密切是位于E國的總部,而位于A國的分部則偏向二号車手戴維斯。
分部大股東家的少爺與戴維斯私交甚笃,因為段星恒常年壓戴維斯一頭,這少爺就在賽後宴會上借酒醉之名潑了段星恒一身酒。由于近幾年集團董事會内部矛盾愈發尖銳,這一遭不知是出于單純的私人恩怨,還是受背後指使,不過段星恒在周圍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把那個少爺揍成了豬頭。
這也是事後他匆忙去見姜越時,渾身酒味的原因。
那場宴會上的鬧劇雖然後來明面上達成了和解,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波谲雲詭。段星恒在銀蛇的地位毋庸置疑,可現在分部的人卻敢明目張膽地對他動手,背後的野心算計很難不令人忌憚。
然而段星恒向來對這些黨權之争厭惡至極。他加入銀蛇,原本就并非自願。
念及此處,他看向面前的罪魁禍首。
隻有極少數人知道,段星恒與他的經紀人霍爾有一層親緣關系,他雖然名義上與自己生父斷絕往來,但其實沒能徹底擺脫父輩的束縛,霍爾即是生父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和枷鎖。
隻要他還在銀蛇,不,隻要他還想繼續比賽,就難逃生父的監視,因為這是他當初為了追逐夢想被迫答應的條件。
“你的父親當年之所以讓步,就是因為你能為家族獲取利益。但記住,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這項能力,他就會收回給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