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杜醫生老宅的地下室裡,周天域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怒火,将茶幾上的玻璃杯狠狠摔在大理石地面上,砸了個粉碎。把身後跟着的唐立吓了一跳,杜醫生倒很平靜地看了看,随即從身後的酒櫃中拿了瓶白蘭地,給唐公子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又沖周天域道,“茶幾上的杯子酒瓶煙灰缸你随便砸,發洩完了也過來喝兩杯。”
唐立有些不理解,說杜仲你好歹是醫學博士,明知周天域心情不好,還讓又砸東西又喝酒,傷身效果豈不加倍。
杜仲懶洋洋地敲着二郎腿,指了指密不透風的周圍,說這地下室原先是考醫師資格證時特意裝修的。天花闆和牆體都是用的KTV那種隔音材料,後面還吊了個沙包,自己壓力最大的那會兒一天就要打個四五回。還好最後過了,不然的話來年返工,估計天花闆都得被掀掉。
兩人說着話,才發現周天域抄手站在身後。杜仲拍了拍他的肩,問心裡是不是舒服了點。
周天域點點頭,抄起桌上的白蘭地,狠狠灌了幾口。
“不砸東西了?”唐立小心翼翼地問,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才拉上杜仲,說要去車裡取帶給周天域的東西。周天域沒說話,握着酒瓶慢慢地喝。
兩人到了車庫,唐立打開後備箱,一個足有半立方米的長方體紙箱将整個空間填的滿滿當當。杜仲伸手去搬,被唐立攔下。
“重的要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唐立歎氣,從後座取出個折疊推車,“剛才不敢給天域,怕他摔了。”
杜仲沖唐立伸手,問都是發小,自己的節禮呢。唐立才解釋,說這東西是某個小網紅送給周天域的。杜仲不好再問,和唐立一起把沉重的紙箱搬到推車上,一前一後沉默着回了地下室。
周天域坐在沙發上,弓着身體,把頭深深的埋在手肘裡,面前的酒瓶早已見底。杜仲走過去,試探性拍了拍他的手臂。唐立也笨手笨腳的沖了杯熱茶過來,說從來沒見過周天域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周天域緩緩擡頭,睜開微紅的雙眼,端過茶喝半杯。
“我沒事,就是剛才家宴上,被姓婁的擺了。”周天域歎了口氣,“她想把我趕出公司,還特地搬出爺爺。”
杜仲唐立和周天域一塊長大,也知道他在周家長久以來的尴尬處境。當年莫妮卡的出現,讓一向溫文的大公子周景幾乎與全家鬧到水火不容,也要娶這位出身貧寒的南歐姑娘進門。在岚城的豪門圈子中,暗地裡紛紛嘲笑周大公子眼瞎,把個開貨機的大洋馬娶回家當老婆。周天域出生不到一年,莫妮卡就不顧所有人阻攔回到工作崗位,卻在兩年後死于一場飛行事故。
再後來,周景迎娶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婁茵,在岚城舉辦了一場空前盛大的婚禮。昔日因為周老爺子反對,和莫妮卡隻在市政廳進行了結婚登記,又借着在澳洲度蜜月的機會找了個小教堂辦了隻有兩個人的儀式——在神像和牧師的注視下申請宣誓,交換戒指。
周天域就着熱茶,啞着嗓子描述起家宴上發生的一切。可笑的是,作為天寰集團總裁,周家長孫,無論婁茵如何發難,他都得把面子做足,尤其在周老爺子的面前。
唐立咬牙切齒地聽完,忍不住罵出一句髒話。
“所以,方才天域說心情不好,我就想着帶他來這裡。”杜仲從抽屜裡拿出一袋奶油餅幹,拆開放在周天域面前,“發洩過就會舒服很多,喝酒砸東西都比生悶氣好。”
周天域平靜下來,和兩位發小打了會兒撲克。忽然手機提示音響起,點開一看,是時甯的中秋祝福——嫦娥捧着月餅,喜笑盈盈,忽然月餅化作煙花,炸出中秋快樂四個字。
周天域想了想,也找了個祝福動态回過去。
“你居然不開免打擾。”杜仲驚訝道,“如果是我,早就被病人家屬吵得什麼也幹不了。”
久經情場的唐立随即笑道,“特别的人吧。”
方才的信息倒提醒了周天域。他緩緩起身,走到台階旁,咬牙把包裹嚴實的長方體紙盒抱到了茶幾上。杜仲也從抽屜裡找出把三寸來長的手術刀,薄薄的利刃上閃着寒光。
“服了。”周天域抽了張濕巾,擦去紙箱外部沾染的灰塵,箱子上易碎品的标志更勾起他的好奇來。迫不及待順着膠帶黏合部分劃開,露出裡面墊的厚厚海綿。除去足足三層拳頭厚的海綿,一個足有半尺高的巨型紫砂壺赫然出現在眼前。龍鱗般的花紋繞滿壺身,旁邊還伏着個尖頭圓肚的金蟾茶寵,脊背上鑲嵌着一溜兒指甲蓋大小的黃水晶,光華流轉,煞是好看。
“喲,想不到還是名家手筆。”杜醫生懂行地看過壺底篆刻的落款,沖周天域揚起大拇指,“這個作者雖然還不是大師,在業界也是有名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