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校長走後,文森特送松了口氣,不再向之前那樣拘謹。忍不住拉着時甯問東問西,從學校曆史到附近餐廳菜的口味,還有附近名勝古迹,時甯覺得身邊跟着的不是德高望重的知名藝術家,而是一本亟待填入答案的十萬個為什麼。
當然,時甯也對忽然出現的文森特懷有同樣好奇。逛完藝術學院正好掐着飯點,他叫了輛網約車,帶着客人趕往最近的華國特色黑珍珠餐廳。一連點了七八道菜才收手。文森特有點擔心浪費食物,時甯擺擺手,說這家餐廳主打小份精緻,沒準兒待會胃口大開還得加菜。
果不其然,頭盤的水晶肉皮凍兒被裝在巴掌大的青花瓷盤中端上來,上面還煞有其事地灑着些水紅的鳳仙花瓣兒。兩塊切得四方的皮凍兒并排擺着,每個隻有麻将牌大小。
“這好像和莫斯請我吃的不太一樣。”文森特用勺子舀起一塊,又好奇地拿筷子反複撥弄,“和我在荷蘭的華國風味餐廳見到的也不一樣。”
時甯被老先生率真的舉止可愛到了,忙問有什麼不同。
“皇陵旁邊吃的那盤這麼大。”文森特伸手,比劃出青花瓷碟十倍的大小,“莫老爺隻點了三個菜,我倆就撐的差點走不動路,據說是正宗的東北菜館。而荷蘭的華國餐廳裡,這道菜上面撒了厚厚一勺芝士和糖霜。”
甜的皮凍.......時甯能想象出甜味的肥膩豬油糊嗓子的感覺,頓時胃口全無。拿茶水壓了下,才開口解釋,說海外的華國餐廳為了适應當地口味,做了改良,隻有在華國本土吃到的才算正宗。
兩塊皮凍接連進了歐洲紳士的肚子。文森特評價很美味,又和之前吃過的有所差别。
“華國地大物博,同一道菜每個省甚至每個市都有自己的做法。”時甯忍不住提醒,“當然,現在這家店主打的就是環境高雅,菜品精緻。如果在其他地方敢這樣對你,那就是欺騙消費者,可以去市場監督部門維權。”
文森特聽得似懂非懂,這時又上來一例烤鴨,時甯親自戴上手套,用餅将鴨肉包起,雙手奉給外國友人。
“謝謝你。”文森特真誠贊美道,“感謝貴校的辦事效率,才能在今日吃上這麼美味的食物。對了,這道烤鴨有特殊的名字嗎?”
“束脩。”小網紅轉轉眼珠,“不單指這道菜,整個席面都囊括在内。”
文森特吃相雅緻,偶爾還和上菜的服務員開點小玩笑,身上絲毫沒有知名藝術家的傲氣 ,是個做吃播的好苗子。時甯看在眼裡,又覺得千裡迢迢把人拐來已經很神奇,再忽悠開吃播就更不道德。畢竟自己也在努力保護小馬甲,每次上播從不露臉,還得時刻開着變聲器。
對于社恐人士來說,沒有比隐藏自己更舒适的事。
這頓飯吃的絲毫沒有拘束,除了買單時,文森特搶先一步掏出自己的信用卡。好在服務員更願意接受電子支付,才讓時甯有了表現的機會。
出了餐廳,文森特執意要給時甯轉賬。
“我雖然是學生,可手頭挺寬裕的。”時甯自豪地說,“如果不是做了好幾年的設計師,恐怕很難拿到金獎。而且我已經保研本校,未來三年,還要請文森特先生多多指教。”
文森特瞬間來了興緻,又問時甯為什麼不去其他學校。許多歐洲藝術家都有着不安分的靈魂,喜歡兼收并蓄,遊走在不同的文化底蘊間。
時甯開玩笑地說,本市最大的設計公司與自己簽下長期合同。
“說起來,我還入股了這家公司,算給自己打工。”時甯雙眸含笑,“華國天地寬廣,以後有的是機會。像您之前周遊世界,光東南亞就呆了三四年,不也是最近才踏足華國?”
“我很喜歡華國的悠久文明。”文森特笑容中彌漫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不過來這裡,勇氣和機遇缺一不可。”
兩人沿着街邊的道路,一人一杯酸梅湯邊消食邊聊天。時甯反客為主,不動聲色地套出文森特在學校的計劃。合同不多不少正好三年,他心中暗喜,直白地問文森特有沒有興趣收自己做弟子。
“沒有定導師嗎?”文森特詫異地問,“我以為你早就被某個教授看中,還在想怎麼開口才能要過來。”
時甯解釋說所有本校保送生都會在學期末統一選導師。又聊到華國與歐洲不同的升學規則,這邊是先定學校後選導師,不像歐洲,教授本人對招生擁有極大自主權,哪怕校長都不能幹涉。”
“也有好幾位教授私下說過想帶我,所以現在,選擇權在我手上。”小網紅驕傲地昂着頭顱,如同炫耀羽毛的孔雀,“您既然來,我就不選他們。再說那些教授做了一輩子同事,如果為了這件事發生嫌隙,我也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