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到外國電影中蘑菇雲沖天,火光四射的墜機場面,周景更覺得毛骨悚然。時針已然指向四點,窗外的夜色似乎淡了些。随行的秘書送上剛泡好的濃茶,周景捧在手中,命令将機場内所有待命的消防車都聚集在主跑道兩旁,一字排開,一旦飛機降落,立刻展開噴淋。
“泡沫,沙土通通安排上。”周景讓秘書趕快清點消防器材,哪怕是手持式滅火工具,都要運到停機坪上。除了必要的空管指揮人員,剩下的人無論職務高低,全都換上輕便衣物,參與滅火。
此時一個電話打過來,秘書臉色微變,去走廊上接了。周景繼續和空管小哥計劃着迫降相關适宜,飛機越來越近,眼看即将到達岚城上空,卻繞着圈盤旋不止。
“讓他趕快降下來。”周景看了看窗外,“趁現在沒有起風。”
空管小哥搖了搖頭,表示隻能在顯示屏上看到飛機的蹤影,卻沒辦法有任何的信号聯系。
“也許晚一點,視線會更好。”空管想方設法安慰着少東家。這時候秘書走進來,手中端着半碗剛泡好的速食馄饨。
周景沒去接,說自己吃不下。秘書點點頭,說剛接到周老爺子的電話,讓少東家最快速度離開機場。
“我不走。”周景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把身邊人都吓了一跳。“機場萬一有事,我們家離破産就不遠了,上面也會追責。”
秘書又強調了一遍,說是周老爺子的意思,何況萬一起火爆炸,不是人力可以挽救的。
“必須救。”周景指了指顯示屏,“飛行員已經在天上繞了十多分鐘,就是為了把油箱耗空,盡可能安全着陸。我在這裡看着,機場工作人員就不會亂來。萬一到最後真的免不了爆炸,那也都是命,政府也會記得我是為抗災死的。以後天寰向國有銀行借款,也不會再被拒絕。”
周景說到最後,視線已經模糊起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水,讓秘書拿紙筆來。
“我寫個遺書,你馬上回去帶給老爺子,算有個交代。”
室内安靜的落針可聞,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向來被老闆诟病心慈手軟、懦弱書生的少東家居然有如此血性的一面。秘書不敢照做,動了動嘴,卻說不出一個詞來。
周景走到打印機旁,拿了張A4紙,從筆筒中抽出圓珠筆就要寫,紙卻被旁邊的空管小哥伸手抽去。
“周總,别幹這晦氣事。咱們把注意力集中在迫降的事情上,盡可能将危險降到最低。”小哥神色誠懇道,“我以前上課的時候學過,這種情況下的迫降,成功率并不算低。隻要有一絲希望,咱們就不能放棄,對吧。”
周景點點頭。秘書也在旁邊說,機場旁邊兩公裡的醫療站留有值班人員,得趕緊去調救護車來應付突發情況。
天色已經接近蒙蒙亮,周景、秘書和一衆值守人員換好防火材料的消防服,在停機坪上拍了張合影。按事先的計劃,三四個人守着一輛消防車,一旦飛機降落,立刻開始噴淋。等停穩後,立馬安排滅火泡沫,力求将火勢最快撲滅。
救護車已經到了,一個醫生兩名護士陸續下車,各個神色緊張,嚴陣以待。
空中傳來飛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越發逼近。周景擡頭望去,遙遠的天空盡頭,極小的一個黑點正向這邊飛來。他不由得握緊拳頭,捶在消防車前用作掩體的沙袋上,深深歎了口氣。跟在身後的秘書也露出絕望的神色,極悶重的防火服穿在身上,不到十分鐘就已經濕透,隻覺得奇癢無比,又不能伸手去撓。
“如果飛機沒有爆炸,咱們這興師動衆就都白費了。”一個平時坐辦公室的調度人員感歎道。
周景看一眼天空,“真這樣的話,飛行員就是咱們的救命恩人。無論起不起火,等飛機停下來,咱們就抱着水管沖上去。聽塔台說,飛行屆有一種特殊的禮遇,叫做過水門。”
身後的秘書連連拍手,不忘建議周天域和自己換位置。
“你這小身闆,還是算了吧。擋子彈都不夠,萬一真發生爆炸,咱們都得飛上天。”
須臾之間,飛機已經盤旋在頭頂上空。這是一架深灰色的螺旋槳式運輸機,機身肥胖圓滾,看起來十分笨重,讓平日看慣了修長的噴氣式客機的衆人詫異不已。周景眨眨眼,慶幸飛行員繞了很久,現在天已經大亮,至少不再有視線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