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想用兒子綁住我,甚至不惜讓保姆帶到公司大門口,我隻能躺在同事車的後座上從側門離開。”莫妮卡深深歎了口氣,“我曾經天真的以為放棄自由就會幸福,現在不會再幼稚了。我會盡力争取兒子的撫養權,如果實在做不到,那就當從沒生過這個孩子,也要分開。不願意協議離婚那就打官司,一審不判離就上訴到高等法院,”
“既然他們那麼堅持要留下我兒子,想必也不會虧待他。能在周家長大,跟我當年比已經算天堂了。”莫妮卡話語中帶着微微的鼻音,“長大之後如果還願意來找我,我就告訴他之前發生的一切。如果不願意也沒關系,我就駕駛着飛機在藍天白雲上看着他。”
電話另一頭的文森特心中忽然湧起不詳的隐瞞,隻可惜莫妮卡從未了解過華國文化,不懂話語間已然觸犯禁忌。再後來不久,甚至莫妮卡連離婚手續都沒辦完,就傳來了飛機失事的噩耗。
佳人在電閃雷鳴的雨夜驟然與世長辭,甚至連屍骨都徹底化為齑粉,與泥土融為一體。與此同時,上市不久的天寰集團聲譽大受影響,股票也一落千丈。要不是周老爺子親自出山力挽狂瀾,隻怕諾大的公司早已淪落到破産清算的慘狀。
文森特曾經懷疑過白月光的死是陰謀,最大的嫌疑人自然非她丈夫莫屬。可沒有人會蠢到賭上全部身家來謀害微不足道的前妻。何況莫妮卡之前也提過,隻要對方願意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她可以淨身出戶放棄所有夫妻共同财産。失去自由隻用一時頭腦發熱,重獲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得到噩耗的當夜,文森特驅車前往最近的教堂,跪在牧師腳下喋喋不休了半宿。唱詩班已經離開,牧師無奈,隻能親自拿起曲譜,面對滿殿神明哼唱了一首安魂曲。
文森特做夢也沒想到二十年後,最有天賦的學生站在自己面前,滿臉微笑地憧憬着和白月光遺子的幸福婚姻。而這一次,他同樣連阻止的理由都沒有,也來不及。
時甯安靜地站在畫室角落,等着導師修改完整張作品。文森特半晌才壓下沉寂已久的悲傷,猛然回頭,對上學生無波無瀾的雙眸。
在時甯心中,文森特先生從來都是以老頑童的形象存在。年過不惑,神采飛揚,舉手投足都帶着法蘭西式的浪漫和樂觀。而此時,他在歐洲紳士微紅的眼圈和聳拉的嘴角中,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傷恸。
他從沒見過導師如此悲傷的模樣。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太沖動了。”時甯心虛地道歉,“相信您内心也希望我幸福。”
“婚姻中隻有幸福嗎?”文森特頹然坐在椅子上,“年輕人,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這可不是過家家!”
時甯沉默不語,導師的每個字如擊節般叩打在心頭。很想說匆忙結婚也不是他内心的真實意願,可他沒有資格訴苦。
沒有人綁着他去市政廳,更沒人強行逼迫他在結婚申請上簽名按手印。從法律上,這場婚姻完全符合雙方真實意願,效力毋庸置疑。何況從旁人看,無論從哪個維度來看,時甯都是這場婚姻的受益者。如果再有微詞,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時甯啞然,面對導師一連串的質問,隻能不知所措地傻笑。可在文森特看來,他臉上的微笑簡直比哭還難看。
“如果過的不幸福呢?如果周天域沒有履行承諾,讓你繼續上學工作過普通人的日子,也沒能力在他家人面前護着你呢?”
“離婚。”時甯不假思索道。
這個答案從滿臉天真無邪的學生口中吐出,文森特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摔倒在地上。深呼吸幾下,才扶着桌角開口,“如果離不了呢?”
“起訴呗。”時甯信心滿滿地說,“其實幾個月前我也跟周天域提過分手,他選擇尊重我的意願。之後複合也是水到渠成,如果我們日後真的不幸福,相信他會選擇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