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卿塵睡了好沉好舒服地一覺。
他感覺自己就像飄在一個溫暖的洋流裡,整個人搖啊蕩啊,又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那個令他眷戀的家。
溫卿塵想哭,想陷在那張不大又不柔軟的小床上哭泣。
但意識無比清楚地告訴自己:他的任務并未完成,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
溫卿塵低落地垂下腦袋。
原本還在快樂顫動的小綠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蔫了下來。
彼時,雲仝伯剛在對面那隻大妖的建議下給小綠苗澆下一瓶白英露。
“你這花可真難伺候,這得多縱着養着才行?是吧?小枝。”紅衣大妖朝門口站着的侍童看去,“你說說,白英露是不是對你們這種植物妖怪最好的?”
小侍童乖乖點頭。
“看。”紅衣大妖重新挺直了脊背,“一定是你這株蘭草太嬌貴了。我看它的樣子,不像是能活的。要不我給你買一株新的?根比手指粗那種好不好?”
“不必。”雲仝伯感覺自己多餘問他。
他抱起花盆就要起身離開。
“诶!等等!那小孩可還小,當禽獸可恥啊!”他以為雲仝伯是看上了長樂,畢竟這樣脆弱的蘭草他想不出除了那個小孩,還能有哪個不長眼的會給男人獻上去。
雲仝伯深知這隻滿腦子情愛的騷包鳥的個性,不給他任何眼神,徑直往前走。
踏出寶和齋大門,熱辣的風便裹挾着暑氣撲面而來,陽光刺眼奪目。
原本蔫哒哒的小綠苗顫了顫,支起一片葉子為自己遮陽。
細嫩的葉子在陽光下透着脆嫩的綠色,葉尖的枯黃在雲仝伯連日來的照料下消失不見。
雲仝伯垂眸瞥一眼,壞心眼地擡手把葉子撥開,說:“多曬能長高。”
你幹脆直接說我矮呗?
溫卿塵迷迷糊糊間聽見這句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他揮舞着小葉子,用力扇開雲仝伯壓着他的手,然後優雅地将兩片葉子交疊在頭頂。
中間的那根更是挺了挺,仿佛一隻鬥勝後、翹起尾巴的小孔雀。
雲仝伯搓了搓手指,将葉子擦過帶起的癢意撚去,赤金的眸子裡神色複雜。
餘光瞥見幾個悄悄跟來的鄭家人身影,眸色很快染上一層淺淡的冷意。
他松開手,轉而用煞氣托起花盆,往悅來客棧走去。
回到陰涼處,小綠苗又抖擻起來。
葉子一晃一晃,甚是恣意。
雲仝伯施法将它定住:“既然恢複了就趕緊變回來。”
小綠苗怏怏地耷拉下葉子。
靈力在它的身體裡流轉,很快整個植株被一抹清幽的綠光包裹住,影子漸漸拉長成人形。
待到白光散去,唇紅齒白的青年出現在房間裡,薄透的絲質裡衣勾勒出他窄瘦的腰,雙腿修長。
他的身形比例極好,如瀑的長發垂落,發梢有些微卷。
陽光斜斜照進窗棂,落在他素着的腳上,白的像是在反光,關節透着淡淡的粉。
他的腳趾局促地蜷縮在一起,眉眼間的倦怠在此刻被不安和尴尬取代——原因無他,衣服太薄了,在陽光下近乎透明。
溫卿塵打量了自己一眼,倒吸一口涼氣道:“我去換件衣服。”
說着,他像兔子一樣逃也似地跑了。
一陣窸窣過後,溫卿塵穿戴整齊地回到原位。
雲仝伯還坐在茶桌前斟茶,眼神淡漠疏離,叫人看不出心思。
溫卿塵不知道能做什麼、要做什麼,便站在屏風旁,将房内搜尋了一圈。
沒有阿啾的身影。它果然出事了。
他該怎麼做才能讓雲同步幫忙救阿啾?
事畢之後,他又要怎麼做才能趁其不備把符箓順利貼到雲仝伯身上呢?
溫卿塵想得出神,不曾注意雲仝伯的目光已經在他的身上停留了許久。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怎麼才能把符……”溫卿塵下意識把當下正在思考的問題脫口而出。好在他反應及時,收住了話頭。
溫卿塵用藏在袖子裡的手掐了一把大腿,迅速往下說道:“符合阿啾口味的食物用驚喜的方式送到它面前。”
“對了,阿啾呢?怎麼不見它。”他順勢提起阿啾的去向。
雲仝伯道:“它跑了。”
“跑了?”溫卿塵不禁皺眉思考。
跑了的意思是:客棧的人并不知道阿啾的下落。
很可能是阿啾察覺到危險,早早溜走了。不管它有沒有被鄭家的人抓到,當務之急都是找到它。
“我去找它。”
“外面都是鄭家的人。”言下之意,他自己跑出去就是送死。
“你能陪我一起去嗎?說到底,它也是受我們連累才走丢的。”溫卿塵順勢望向雲仝伯。
因為顔色的關系,他的眼睛看着像一汪碧綠的泉,濕潤潤的,給人一種十分可憐的感覺。
雲仝伯不為所動,自顧自地斟茶、品茗。
“要不……要不我讓你再咬一口。”
“不,我在給你練……一瓶血……吧……”溫卿塵猶豫地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