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南柯夢醒,暖色的花窗在眼前支離破碎,随風消散。和煦的暖陽落在溫卿塵的身上,一朵嫩色的花瓣飄飄蕩蕩地飛入他的掌心。
溫卿塵至今想起那天的場景還是會恍神——娎甥就這麼消失了?這倒黴孩子連聲道别也沒有,真是個小沒良心。
溫卿塵将手往外伸了伸,讓風從指尖擦過,涼涼的。
體内的靈力随着心境變化湧動一瞬,又很快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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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彭村裡還活着的的村民因為在領域裡待得太久,識海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需要大量救治。所幸,青陽宗的弟子收到他們送出的消息,很快就趕到現場,從未央城派出的人手中接過了善後工作。
溫卿塵現在從飛舟的甲闆上往下望已經看不見它了,如棉絮般的雲朵被船球艏分割成不均等的兩瓣。
長樂因為某種與小動物類似的共同特質和阿啾臭味相投,一人一豚在角落裡玩得不亦樂乎。
阿爺總是閑不住,隻要沒看住一會兒,他就又會拿起布巾擦東西。
“您别動,讓我來。”溫卿塵壓着聲音說。
話畢,他還回頭忘了一眼緊閉的艙門,确認沒驚擾到那尊大佛之後,一手挎住阿爺将他帶得離遠了些。
“你怎麼不勸勸他哩?一時落榜沒什麼,咱們多看點正經學問,有自信能重來一遍才是最重要的。天天在屋裡憋着隻會難受,多出來走走,曬曬太陽能緩解很多。”阿爺因為重傷,神識太弱,在領域裡受到了侵蝕,到現在還沒從他和雲仝伯是夫夫的設定中走出來。
溫卿塵很慶幸自己考慮到了這點,事先就将阿爺帶離了房門前。
雲仝伯現在的脾氣難以琢磨,有時候很苛刻,有時候又很大度,萬一惹到他,冷冷幾句話能把人的痛處戳得生疼。
阿爺年紀大了,受不了這點刺激的。
溫卿塵想着,拍拍阿爺的手,小聲說:“無礙。他喜歡一個人呆着就呆着。也不影響我們有長樂這樣可愛的孩子不是麼?”
長樂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兩隻手抓着包到一半的草粽子,朝溫卿塵咧嘴一笑。
他像獻寶似的把草粽子往頭頂上舉,非得得到一個點頭贊許才肯重新蹲下去。
“像你這般百事百依的郎君也是少有。也罷,這本就是你們倆夫夫之間的事,我也不好說什麼,你自己注意着點就行。”
“好好好。”溫卿塵無有不好的。
阿爺想了一下,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就想從溫卿塵手中接過布巾、幹活去。
溫卿塵所幸眼疾手快,躲開了去:“阿爺你就好好休息。這個交給我就行了。”
阿爺拗不過,隻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溫卿塵與老人家揮别。
他還來不及挽起衣袖開幹,許久未開的屋子忽然有了動靜。
溫卿塵回首就看見緊閉的窗門不知何時撐開了一條縫,骨節分明的食指指節抵着窗框,寬大的袖袍被邊框壓着,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小臂,陰影給屋裡的身影補了一層天然的濾鏡,朦朦胧胧,叫人忍不住去猜他的模樣。
雲仝伯的聲音從裡面幽幽地飄出來。
“溫卿塵。”
溫卿塵快樂的笑容瞬息之間從嘴角上消失了。
他不禁想:自己怎麼就那麼倒黴?不過剛想占點便宜而已,就被正主逮了個現行。
他反思了一下,決定以後在此基礎上加個隔音的結界。
“進來。”
溫卿塵垂下頭,照令行事。
他推開門,因為考慮先邁左腿還是右腿磨蹭了半晌,然後又比劃了一會兒該先先左後右地照常關門,還是一起關、最後調整位置。
實在消磨不了時間了,他便環視了屋子一圈。
缺了個洞的床已經補好,還用據說是千斤釘之類的法器整體固定了一遍——防着誰不必明說。
簾賬和被套都換了新,桌上的茶具換成一套香色的。
……
屋裡地地方就那麼大,溫卿塵再不情願也還是在雲仝伯的注視下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确百事百依。”
他話音的末尾隐約有一聲很輕的笑,很模糊,分辨不清是什麼意思。
溫卿塵垂着腦袋,沒有表情作為基礎,他不知道雲仝伯這句話是褒是貶?
若要他猜,恐怕是後者更多。
“拜入宗門的試煉關你可還記得?”雲仝伯問。
溫卿塵回想了一下第二世的記憶,點點頭:“記得。”
想要拜入青陽宗成為入門弟子需要經曆三關——第一關是登雲梯,然後是飛索橋,最後就是測試根骨,資質上層的直接拜入各峰主門下。
不過溫卿塵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就憑他現在的這幅身體,通過飛索橋的劍陣都夠嗆,能蹭上個外門弟子身份就很不錯了。
不過,有個難題就是——内門弟子是進入青陽宗議事堂的最低身份要求。
雖說成為外門弟子後,并不意味着與内門徹底無緣。但單單一個外門大比前十的條件就足夠讓現在他熬個百八十年,更何況它額外還有個修為達到金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