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為死城後,銅雀城像是被人按下了一個暫停鍵,街道上還保留着混亂結束那刻的模樣。
——隻剩半盞的紅燈籠架子在飛檐下随風搖晃。風沙将斷壁殘垣上的血迹清洗了一遍,隻剩淡淡的褐色斑痕。
街上到處是缺胳膊少腿的桌椅闆凳,靠近城門的那家鋪子還有半扇門依依不舍地黏在門框上,就仿佛這裡昔日的血腥畫面還在溫卿塵的腦海深處揮之不去。
有風刮過,門窗嘎吱作響,隐約還聽聞一陣細小的窸窣聲正朝他們靠近。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聲音越來越近,忽地,一個不知哪來的破籮筐在距離他們兩個路口的街道上匆匆溜過,竹編制的主體與地面摩擦發出的聲音與那窸窣聲如出一轍。
溫卿塵一行人松了一口氣,但他們并沒有因此就放松警惕。
擡步往裡走,溫卿塵仿佛又看見了當日畫面——
當年他與雲仝伯被魔尊纏住,脫離糾纏的時候,銅雀城已經淪為煉獄,雲仝伯被魔尊出陰招重傷。
臨近城主府的街道已經被陰冷的黑色霧氣籠罩在内。
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裡不斷傳來痛苦的叫喊。
溫卿塵将神識鋪展開來,很快便被眼前的場景震驚。
那黑色的哪是什麼霧氣,分明是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魔物。
與此同時,城主府内還有魔物不斷往外湧出。
溫卿塵與雲仝伯兵分兩路。
雲仝伯去掐滅魔物的源頭,溫卿塵則與同門一起滅殺魔物。
溫卿塵到底是兩世為人,對付起魔物來也算得心應手。
隊伍有了他的加入,局勢得到改善。
隻是魔物源源不斷,随着時間推移,弟子們的靈力幾近耗空,他們漸漸出現頹勢。
溫卿塵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現了一個受傷離隊的弟子。
本着負責的态度,他追了上去,誰知那名弟子竟然反手與他打了起來。
溫卿塵以為他是被魔物影響了神智,正想幫他。
誰料這時候城門打開了。
那名弟子幾下遁走到城門邊,投入魔軍之中消失不見。
……
如今故地重遊,過往一些忽略的細節在眼前分毫畢現——那名弟子雖然背影慌亂,但動作之間不見滞澀,哪裡是被魔物控制了的模樣?
溫卿塵一想到是自己組建隊伍、引狼入室的,心境就有些穩不住。雲仝伯留意到他的失态,忙問:“怎麼了?”
他的手虛虛扶着青年,眼裡有掩飾不住的關切。
“沒什麼,就是想到了當初……”溫卿塵低低垂下頭。
“當初之事是你我都始料不及的。你差點就抓到他了,不是麼?”
好了,有些大實話可以隻說前半句的。
溫卿塵知道雲仝伯已經盡力在安慰他了,隻是某人太久沒說過好話,連安慰都不會了。
遙想當初,少年的嘴多甜哇。
溫卿塵深知自己不能打擊雲仝伯安慰人的積極性,還是笑着與他說了聲謝謝。
“走吧,我們跟上他們。”溫卿塵不想心窩再多一道刀子,于是當機立斷結束了話題。
不過他也沒說錯。不過兩句話的功夫景興與他們已經拉開一段距離,正微笑着在前面等他們。
銅雀城内部有很多未知,四人一起走始終比他們兩兩組隊行動安全不少。
溫卿塵說着就邁步離開。
雲仝伯稍落後他兩步,凝神看向殘垣牆角。
那裡隻有一株枯黃的稗子草被厚厚的塵土壓得低低的。可他剛剛分明瞧見了一個魔物,像蘑菇那般從土層下鑽出來。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剛剛鑽出來的應該是那東西,如今隻是短暫消失
雲仝伯的眸色沉了沉。
他收回視線看向毫無所覺地溫卿塵,更堅定了要護住青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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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風沙的侵蝕,好多證據和痕迹都被掩蓋在層層塵埃之下,有的甚至被壓在倒塌的房屋瓦舍下——被徹底破壞。
總之,想要從痕迹判斷遺留的血迹的位置顯得困難重重。
溫卿塵面對擺在面前的問題犯了難,相較于他這邊頭緒千絲萬縷但都抓瞎的情況,尋找長樂的魂體碎片顯得十分明晰。
與其在這裡愁苦不前,倒不如先完成一件,說不定晚點就有方向了。
溫卿塵打定主意,加入到尋找魂體碎片的隊伍。
他錯開景興尋找的範圍,将神識散了出去。
下一秒,幾道故意壓低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老大,這個地方可真邪門。确定有搞頭嗎?”
“蠢貨。這還用問?老二你給他說說。”
“這裡可是舊城,當年就沒一個人逃出去的。儲物袋、芥子空間都将成為無主之物,找到就是賺到。怎麼沒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