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幾個婦人勸慰不開,也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守在原地,謹防她想不開投河。
背後冷泉一般聲音響起,溫柔卻刺骨,讓衆人打了個寒顫。
“林三嬸為何事泣涕?”
其中一個年紀稍輕的女人聞言回過頭來看,手腳一軟跌倒在地,險些把河岸邊的林三嬸撞下水去。
“趙,趙萍?你不是昨日被送去祭祀了嗎?你,你怎麼現在還活着?”說這話的人大睜着眼,有些語無倫次。
趙萍臉上僵着不自然的笑,脖頸處用粗布纏着幾圈,裙邊盡是沾了泥水,腳上鞋襪也不知去向。
她赤着腳站在一邊向衆人道:“冒犯各位姑嬸了,還請各位回避一下,我有事要和林三嬸說。”
畢竟都是沒見過這樣場景的婦人,此刻除了驚吓也不敢多留,紛紛逃回家裡将此事告知自家男人去了。
“你究竟是人是鬼?”林三嬸蓬頭垢面,看起來有些瘋魔。
趙萍蹲下身去用手舀了河邊水,替她輕輕擦拭臉上不潔處。
“這大白天哪來什麼鬼啊。”語氣輕得像是呵了一口氣。
冰涼的手觸碰到林三嬸的臉頰,讓她身體不受控制地瑟縮起來。
“我且問你,昨天上了花轎的是個男人麼?”
林三嬸眼神躲避“什麼男人,昨天轎子上坐的人不當是你嗎?”
趙萍輕輕笑出聲來:“這會子在我面前裝什麼傻呢?”
林三嬸聽聞此言怒極,臉都漲紅了對她罵道:“你,你如今敢私自逃出山神廟,是對山神的大不敬,昨夜望月谷裡遭的那些孽,都是你害得,你同商如娴一樣都是災星,就不該生到世上來。”
手上黑氣流轉,她剛要有動作卻見一群男人拿鐵拿棒抄了家夥往這邊趕過來。
趙萍不慌不忙用湍流的河水淨了淨手,還不等那些男人開口,她竟撩起衣裙朝他們跪下。
“我已經知錯了,求你們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回家看看我娘吧,我很想她。”
眼波流轉,哭的樣子楚楚可憐,頓了頓又補充道:“等我看過她以後,我就跟你們上山去向山神謝罪。”
她說話語氣帶了誠懇,又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看着讓這群大老爺們不忍心。
面前男人出聲說:“我今早去你家看過了,趙家院子裡沒人,你娘不在。”
“她在的,她一直都在,她還等着我和哥哥回去呢。”
話語詭異,趙萍擡頭望向他們,目光讓人膽顫心驚。
背後河水推來一陣寒風,直往人的領口衣袖褲腳裡鑽,連個把男人都要忍不住生顫。
“你手上拿着什麼?”
其中一人眼尖,看見她指縫裡漏出的黑氣,伸手就要去奪。
險險被趙萍避開,手指從身側劃過卻不慎碰落了她纏在脖頸處的布條。
布條滑落,頸子上入骨深的一道道傷口被顯露出來,活人不可能受這樣緻命的傷還面色如常的。
霎時間衆人愕然,巨大驚駭從胸口慢慢往上湧,直至吞沒了整個人的意識。
“她,她還是人嗎!?”
一時衆人靜谧無聲。
後面冒出的聲音如驚雷道:“任她是人是鬼,今日也必須把她綁到山神廟裡去。”
站在前面的幾個男子聽聞此言後給自己壯了膽子,揚起手機的木棍子就往趙萍身上打去。
還沒等棍棒落下,趙萍站起身來躲,他一手掐着林三嬸脖子,另一手将手上黑氣撣落,二人立即隐匿在黑霧裡消失不見。隻留下衆人錯愕。
山谷盡頭靠着從山頂源源不斷傾瀉而下的瀑流飛濺。落在山崖下巨石上,偌大的聲響屏蔽開山間雜音,使飛鳥走獸都振聾發聩。
山崖下,一戶破舊茅草屋與旁側肆意生長的草木融為一體,雜物沒人清理,看起來像是荒廢很久了。
山風呼嘯而過,商如娴借着趙萍的身子松開了握住林三嬸脖子的手,低聲對她道:“三年了,你還記得這是哪裡嗎?你又可還記得我是誰?”
林三嬸瞪圓了眼欲驚呼出聲卻死活喊不出來,最後張了張嘴比了口型:“商如娴……”
她癱倒在地上涕泗橫流,已經快辨别不出原來的模樣。
商如娴欠身蹲下目光與她齊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對她道:“是我,你在此處不要出聲,我進去看看我娘便回來。”
一句“是我”将林三嬸心裡擊得崩潰,她被商如娴施了咒動彈不得。說罷,商如娴赤腳踏着滿地青蔥雜草走進破茅屋裡。
長勢幽深的草葉上不避鋒芒,如刀尖薄利的葉片蹭在腳踝小腿處,割出零星血痕。
屋裡果然有人,她推門而進,讓本來陰森不已的茅屋裡多充斥了一絲光亮,卻并沒有讓人心生慰藉,屋内溫度驟然下降。
縮在牆角裡的人似乎察覺到了,嘴巴裡含糊不清的念着什麼,又佝偻着背爬到木桌子底下去了。
那人看起來十分蒼老,滿頭白發散落,應該很久沒有打理過全都結成縷,穿着一層薄薄污黑單衣,打滿補丁的衣服有些不合身的小,枯瘦的手臂與腿裸露出來,幾乎遮蔽不住身體。
家徒四壁,屋内除了一張床與桌子以外沒有其他陳設。
商如娴赤着腳走進去,有些滑,是昨夜漏進來的積水。
“娘。”商如娴走到木桌前喚了一聲她,語氣依舊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