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遠處缙雲山脈蒼涼接天,群山相峙,高聳入雲,也籠罩在這濃厚山雲之中,寂寥而又神秘。
清風怅然,欲拂平淮水不絕浪潮。
楚州郡守府衙前,長途跋涉的一幹人終于歇下腳步。
“大人,到郡下了。”
江守君掀開馬車簾帷,欠身從容下車。
門前許多陌生面孔前來為他接風洗塵,這些大多是楚州各地督郵、縣吏等官員前來述職。
衆官員齊聲道:“下官恭迎江郡守履任楚州。”
“諸位免禮。”
幸好楚州本就是個偏遠地,地方也不大,所以來的人并不算多,應付起來便沒那麼棘手。
江守君心裡默默長舒一口氣,轉頭對身旁侍從道:“路途勞頓,大家也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幾個侍從少見這種陣仗,得了令慌忙告退。“哎,那大人您先忙。”
各官員也都是知禮節有涵養的,道完賀後,有條不紊将楚地明細整理彙于郡府内便退下了。
三分夜裡,月白風清,繁星綴天,難得萬裡晴色。
明月高懸,三街六巷裡的燈火已經晦暗,府衙後院為她置了洗塵宴。
宴後,幾個侍從端了水來灑掃收拾。
江守君站起身來腳下虛浮有些不穩,大約是趕路辛勞未休息妥當的緣故,把正趕來彙給他事務的官吏吓了一跳。
“江大人沒事吧?”
她擺了擺手,自己扶住站穩了。側身對他道:“找我什麼事?”
“下吏主簿張齊,來向江大人彙明近日行程瑣事。”
官吏恭敬回禀,“楚州地狹壤僻,州中并未設郡丞,從事也不多,所以府衙中就由下吏輔佐大人處理政務。”
“嗯,有勞。”
張齊等她緩了緩神對她道:“大人,幾日舟車勞頓先早些休息,今日各地送來的卷宗我會先整理妥當好交給大人。對了,明日午時還要去淮水神祠。”
“淮水神祠?”江守君按了按太陽穴,醉的酒窦然清醒過來,她現在一聽到什麼神廟、神祠心裡就犯怵。
“是,楚州民衆尤尊水神,雖說迷信了些……但大人也不妨費些功夫去供設水神,一來保佑黎民安居昌順,二來保佑大人官運亨通。”
江守君聽完後有些牙疼,“這裡沒有什麼要祭祀的說法吧?”
張齊皺着眉頭思索片刻後道:“祭祀?那倒不是,水神祠裡忌血腥,供果倒是會有專人去擺。大人隻需要隻拜一拜再上幾柱香即可,不麻煩的。”
江守君心下稍寬。“那好,時間也不早了,你也先去歇息吧。”
床前明月西沉挂疏桐,三更雀鳴隐隐。
江守君其實身上和心裡都不大舒坦,就想趁未散盡酒勁睡一覺,偏偏後半夜又和自己作對似的毫無睡意。
借着稀疏月光,她把自己綢褲拉起到膝上。小腿隐隐作痛,在望月谷裡受的傷開始結痂發癢,但還沒好全。
月色入戶,應是庭下積水空明好景象,但念在她初來乍到,并沒有三五好友可以作陪。
她也就在庭院中走走逛逛,地方還算開闊。
有意行至書房前。
書房寬敞,但内陳設簡單,案幾一張,櫃中書放置整潔,幾百卷是有。陳年紙墨香味撲面而來。她來之前是有人收拾過的。
江守君手裡提了盞台燭,在燭火明滅間仰頸在櫃子上翻翻找找。
她想知道有關望月谷裡那人的事。從前她也看古書神話,書裡上古神仙衆多,唯獨沒聽說過有誰被稱作“司主”的。
這裡志怪載仙的書也不少,什麼《列神傳》《古蠻荒錄》《朝歌古卷》之類的。窸窸窣窣翻頁聲裡,并沒有找到一絲蹤迹。
幾聲書本落地,最裡層積滿灰塵的書架上,她用手肘不小心推落幾本陳書。
江守君趕忙伸手去撿。重重疊疊的書散落一地,讓人有些頭疼。
《臨淮舊聞》。
一冊破舊泛黃書籍闖入眼簾。
江守君本不抱有希望,隻随手翻了幾頁,竟在書末尾處找見依稀找間幾句關鍵。
“明霞先史,淮水畔有白绫魚扮人隐匿市井。是年淮水大澇,兩岸盡聽民生苦音。白绫幻化魚尾人身相,疏淮水東引北海,淮水平,後身隕其中,北海司主設其水神,立水神像。”
楚州位于淮水與北海交界處(1),史料上北海确實有處叫“歲天域”的地方。
也就是說,明日她要去參拜的淮水神祠,竟會是睐山上那位司主一手立起來的?
其中關聯呢?
不得而知。
黎明即起,東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