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冰碴仍在不斷飛濺出來,像是天空射來千萬支羽箭,的毫不憐憫地刺向岸上衆人。
那片碎開的冰層是給淮水開了個口,水壓推動水流不斷向上溢出,水勢水位淹過岸邊屍身仍然往上漲,不消半刻鐘,沖垮岸邊房屋無數。
近海口處。
白绫魚妖身體僵硬,方才被水壓壓制地喘不過氣,突然間感覺到心口一輕,緩流了許久的血液開始重新流向四肢百骸。
可惜這并不是什麼好征兆,她是知道的。
沒有給她留下多餘遐想的時間,當務之急是要除掉這座冰山。
方法都試過,這冰山被有心之人下了咒術,化不開融不掉。
身上法力已到油盡燈枯之際,自己别無它法,真的盡力了……
身後暗流湧過,她無力去避,水流霎時裹挾着疲憊不堪的白绫魚妖往冰山上撞去,撞得太狠似乎肋骨和手骨處都折斷了,魚尾擦落下多片白鱗。
她嘔出大口大口血,眼睜睜看見血氣被流水沖淡,随後沒了意識昏厥倒在水底。
輪回處。
人與妖的魂魄都被姜邑塵清理妥當,該入輪回的入輪回,該回歸天地的也都回歸天地了,依着天地規律恢複成應有的秩序。
姜邑塵重返陰司時,還是被這頗有沖擊力的畫面震驚到了。
大殿上密密麻麻跪了一片,連個過路的道都騰不出來。罔懸站在中央,目光冷冷看向跪伏在地上的鬼判官。
姜邑塵信手掐了個訣到罔懸一側去。
他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與罔懸有别,司主罔懸可鑒萬司,而自己隻當個地上神仙,理應無權過問陰司諸事。
但有此次陰司涉及地上瘦水之事,這并不是該避嫌的時候,也不好讓罔懸全權開口替自己過問。
姜邑塵與她眼神交互,二人心領神會,罔懸退半步站到另一側。
姜邑塵深吐一口氣,雖心知肚明,但依舊緩緩開口問道:“今日瘦水一案是否與陰司有關?”
鬼判官低着頭誠懇回答:“禀徽南君,有。”
“那陰司打算給我什麼交代?”
鬼判官頭埋得更低,“陰司願自封與人間要塞,世代在此為天下鎮守九淵。”
“好,瘦水雖非大事,我來此讨個說法要的是問心無愧四個字,其餘有關陰司是非功過,就由司主定奪吧。”
姜邑塵這邊事已了結,自覺退半步給罔懸騰位置。
鬼判官如履薄冰,跪在地上半晌等待司主發話,卻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壯着膽子擡頭看了一眼,對上她依舊冰冷看不清怒火的目光。
鬼判官瑟縮着慌忙頓首,“請司主定奪!”
後面衆鬼百官跟着一同附和,“請司主定奪!”
罔懸反問道:“我不過行鑒察之責,你以為我這司主該如何定奪?”
鬼判官擲地有聲,“陰司願與司主立契!從現下起管理輪回不敢疏漏,必不會像今日這般錯誤百出,天地可鑒!”
“嗯,那就讓天地鑒去吧,陰司也不必與我立契,與天地立契不是更有說服力麼。”
嗯,天地立契,違反則是天罰雷火加身,确實有說服力。
鬼判官咬咬牙,“是……這便立契以向天地鑒心誠。”
罔懸正要收回劍看他還能演出什麼花樣,手握着的劍柄傳來劇烈震動,似是與什麼産生共鳴。
她心頭一驚,是淮水!
鬼判官跪坐在地上,察覺周身壓迫感窦然消失不見,正舉起匕首打算歃血的手也随之停下。
惶恐擡頭,發現隻剩徽南君在原地,而司主不見所蹤。
心中稍定,壯着膽子向徽南君開口,“下官以為,與天地立契是大事,今日倉促不算妥當,需擇黃道日再請諸神見證。”
鬼判官說着瞥了眼他的臉色,“徽南君覺得如何?”
姜邑塵笑得客氣疏離,“陰司自有陰司做事的道理,今日此事牽連甚多,相必判官大人已知錯悔改,至于立契之事我也無理由過問,地上事物繁雜,先行一步。”
鬼判官喉頭滾動,松了口氣。待二位走得沒影了才緩緩起身。
有鬼差沒甚眼力見,默默上前問:“判官大人,那這立契的日子我們應當定在幾時啊?”
“……定你個鬼!”
鬼判官怒從心起,冷不疊踹那鬼差一腳,“好不容易将那兩位大神送走了,難不成還真要把他們再請回來嗎!”
鬼差委屈捂着那條被踹的腿。“既然契約不立了那輪回我們還管嗎?”
鬼判官又猛踹他那條好腿。
“廢話,蠢貨!輪回再不處理妥當,就該用我倆的血去養拓銀劍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