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主不會同意的,”江守君忽然笑得意味不明,“您說水神骨從我身上剝離後就沒有用處了,那若這東西重新回到我身上……”
“這怎麼可能呢?”
江守君手指輕輕摩挲着梨花木匣的匣面,世上能有幾個人捧過自己的遺骨,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詭異。
“可能的,若是我帶着這匣鱗骨入輪回……”
毋厘顯然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被她驚得快說不出話。
“你……”
“青岐蛇君要阻攔我取水神骨,那我隻能靠搶了。”
她趁着毋厘愣神捧着匣子往外走去,被淮水止住腳步,妖王派遣來監視她的幾隻妖物還守在對岸。
那幾隻妖物見她得手,都顯出原形朝她這邊撲過來。
中途被江守君身後的淩光擊落,毋厘對她大聲道:“外面危險,請水神先回水神祠避一避吧。”
“不必管我,青岐蛇君有幾成把握能對付它們?”
毋厘冷哼一聲,“一些不入流的雜碎,對付它們豈在話下。”
“那好。”
毋厘話雖如此,剛才被打倒的妖物此刻重新站起身,喉間發出低吼,妖氣濃厚,不像是好對付的。
立刻毋厘與幾隻妖物打作一處,一時間哪邊也不落下乘。
江守君分不出心在意誰輸誰赢,她捧着木匣站在滾滾流淌的淮水邊,閉了眼,旋即縱身一躍跳入水中。
“水神!”身後毋厘蒼老渾厚的聲音傳來,隔着水面,已經聽不真切。
岸上打鬥聲不斷,毋厘雖是大妖但畢竟身老,來人又多,他額頭上沁出冷汗,漸漸體力不支。
見毋厘手上動作逐漸不靈敏,那幾隻妖物撕咬地愈發兇狠。
又幾場回合下來,他很快招架不住,其中一隻山豹妖趁其不備有意偷襲,吼嘯聲震如雷,它張起血盆大口朝他沖過來。
由淮水上吹過一陣寒風,風面帶着肉眼可見的血紅色,刮在這群妖物身上,變成刮骨的刀刃。
它們全部現出原形,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嘶吼,身上大大小小都是可以見白骨的刃口。
意識到情況不對,慌忙跑了。
“你的身體已經虛弱至此了嗎?”
一雙寬大卻冰冷的手掌握住毋厘的肩膀,托住讓他不至于跌倒,耳側熟悉的聲音離得極近,“青岐蛇君。”
毋厘隻怔了一瞬,心中反應過來,頃刻怒火中燒。
“滾開!”
衣袍一角掠開,刀風閃過,卻沒有劈中身後人影。
“你這樣恨我啊。”那人極輕的笑了聲,身形隐匿在白色衣袍下,“恨了兩千年,還恨不夠嗎?”
毋厘整個人氣得在抖:“你,你不是說再也不會出現在淮水神祠麼?”
“我的話你還肯信?”鬼主又靠近他兩步,“也是,我又不曾騙過你什麼。”
他偏頭朝淮水看去:“原來是當年那隻白绫魚妖啊,你怎麼不攔着她呢?”
“閉嘴!”
“好有意思的小魚,明知道妖族觊觎水神骨,竟然還要把鱗骨與自己一同煉化了,這是明擺着是自投羅網啊。”
鬼主臉上笑意不減。
“我隻好奇,司主要是知道她敢帶着這東西入輪回,亂六道,還舍不舍得對她親手封的淮水水神動手。”
“司主與水神如何,與你何幹?”
“青岐蛇君啊,世間最知心者不過你我二人,你總是對我惡語相向做什麼。”鬼主歎出一口氣:“兩千年前我在這裡是怎麼說的,我就會怎麼做,若是敗了,我魂飛魄散無妨,也都與你無關,若是赢了,你就也可以……”
“我讓你住口!”毋厘額角青筋暴起,并手做刀朝他劈去,途中卻被鬼主輕易化解。
鬼主握住他劈過來的手腕,輕撫他手上的皺紋,“看看你你這張臉,多麼朽邁衰老啊,原本是妖族自己造的孽,卻又牽連你,多可憐啊。”
他袖口一揮,無數熒光如蝶舞般落到毋厘臉上身上。
原本憔悴蒼老的面容變得精神煥發,略有佝偻的身體緩緩挺直,人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面如冠玉,眉目俊逸如畫,周身氣質并不淩厲,神情卻寒涼。
毋厘逐漸回到當初風華正茂之時,連身上近年流失的力氣法力都好像一并回來了。
鬼主上下打量他一番,滿意道:“不打算感謝我麼?”
他伸手掀開自己寬大的兜帽,露出一張與毋厘一模一樣的臉。
“扶湯。”毋厘難得叫他名字。
“我在。”
“你冒充雍冥鬼主從中攪局時,這些做法實在是很不高明,你已經料想過自己的下場吧。”
扶湯半阖上眼:“是啊,這局已經被我攪動兩千年,再不高明也不是照樣在順着我的手段來麼,至于下場怎麼樣,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