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芸躺在安諾身邊,身體挺得闆直。
作息規律如她,當下生物鐘似乎罷工了,怎麼睡都睡不着。
果然是晚上的時候喝了茶的原因嗎?
不至于吧?晚上喝檸檬茶這種事情又不是沒幹過,就那點兒茶量不至于讓自己睡不着。
好家夥,明明中午的時候兩人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自己都不至于緊張到失眠,按理來說這第二次自己會更放松一點、更容易入睡一點啊?
難道中午的緊張攢到晚上來了?
哦對。
自己應該是有點怕睡着睡着又把安諾撈進懷裡,讓她産生誤會。
這也許是自己現在緊張巴拉的原因。
不對啊……以前自己好像沒有這個習慣?
明明自己跟閨蜜群也一起睡過,閨蜜們開過枕頭派對最後一群妹子倒在一起睡覺,那會兒自己身體無意識甯可抱着旁邊的盆栽睡也沒試過把哪個閨蜜撈過來。
這麼一想,難道自己身體真的有什麼奇怪的gps定位(安諾特定版)功能嗎?
安諾已經睡着了,身體不知不覺翻到了對着牧芸的方向,氣息一下一下輕輕呼在牧芸肩膀上,熟悉的桂花香再一次鋪撒在牧芸的周圍。
睡不着,牧芸的思維就開始不自覺地擴散開來。
以前這種時候,她都是腦子裡放歌,放着放着就能不知不覺睡着了。
可今晚她不由得想起安諾脖子上、還有身體上的傷痕。
車禍?
不像。
更像摔的。
她的小姨就是個法醫,跟牧芸唠嗑時就愛唠一些案子,偶爾還會跟個老師一樣拿出一些傷痕圖片給牧芸舉例子作參考,其中就有墜樓案。
小姨一講上頭就能講很久,暑假的時候還給自己“鞏固”過相關知識。
高考後的腦子還維持在人生中“最強大腦”時刻,所以就算牧芸不是個學醫的,有些案子和圖片自己記得很清楚。
她大膽判斷了一下,安諾當時應該是墜樓,樓層不高,隻要安諾不是頭朝地就不至于把她摔死,但是足夠摔斷肢體——比如她的右臂。
加上安諾脖子上的傷,當時現場應該是還有另一個人存在,而這個人……
不會就是想弄死安諾的兇手吧?
想到這裡,牧芸不自覺哆嗦了一下。
縱使她從小在醫院長大,見過大大小小的傷病患者、聽過無數或獵奇或恐怖的八卦、從小姨那裡聽過無數兇殺案,這還是第一次有恐懼的情緒爬上自己的心頭。
那這個兇手現在在哪呢?
已經被抓起來了嗎?
要是沒有被抓住,安諾會不會再次陷入危險?
如果安諾陷入危險,那這種危險會不會牽連到自己?
正當牧芸還在頭腦風暴,用盡畢生所學……不對,所了解的醫學知識融合小姨給自己講的懸疑故事(案子)企圖還原出安諾過去的遭遇時,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小小的、短促的吸氣聲。
那是一種受了驚吓的聲音,安諾顯然是做了個噩夢,被夢裡的妖魔鬼怪吓了一跳。
她的身體早已有了肌肉記憶一般,吓醒後馬上一個翻身,左手竄出被子,打開床頭燈。
牧芸聽到安諾輕輕喘氣的聲音。
緊接着,安諾似乎想起身旁還有個人,又把床頭燈關掉,房間再次陷入了黑暗。
安諾的黑影在漆黑的房間裡坐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
她給牧芸掖了掖被子,自己輕手輕腳下了床,離開了卧室。
牧芸躲在被子裡看着她離開的黑影,開始以為她渴了去客廳喝水,可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安諾進來,有點兒擔心,于是也下了床,打算出去瞅瞅。
據她所知,一些截肢的患者在截肢之後,心裡容易産生抑郁情緒,由于肢體缺失,心理素質不是很好的人會出現比較大的心理落差,如果不及時調整,可能會導緻長期抑郁,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在父母醫院的這些年,她也見過不少截肢後的患者,在醫院的病房、走廊等地方崩潰大哭,哭着喊着想去死。
這些畫面她明明早已習慣,也早已淡忘,此時此刻卻在腦海裡逐漸清晰起來,患者們絕望的哭喊聲、一聲聲“讓我死吧!”在她的耳朵邊無限放大。
牧芸皺着眉晃晃腦袋,盡可能不去回憶曾經看到那些患者的慘狀,一想到他們,她就想到這些凄慘的模樣在安諾身上大概率也發生過,她就覺得無比難受。
而牧芸所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安諾并沒有做出她所腦補的事情,而是去了自己的工作室裡。
她沒關門,一開門就看見亮着燈的工作室,裡面傳來一些輕輕的響聲。
牧芸蹑手蹑腳趴在門邊,隻見安諾背對着自己,離她最近的是白天那隻被砍懷的仿真手臂,安諾時不時拿起來擺弄幾下,周圍零零散散擺着一些應該是修複義肢的零件。
睡不着所以跑過來修義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