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的環境很好,要是兩人不忙的時候,也會吃完飯下花園裡走走。
不知道是不是近期失過血的原因,平日不是很愛吃甜的安諾最近對糖的需求變高了很多,即使現在吃到撐,也不妨礙她去門口多買一杯果茶邊走邊喝。
“你今晚看起來有些……”安諾斟酌片刻,“不開心?”
“是有點不開心。”牧芸承認,“不過不是沖你,是沖你的前任,我想想他對你幹的這些破事我就好氣啊。”
牧芸很少在安諾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負面情緒,一般這樣明晃晃說出“我不高興我不爽”,那她是真的對某件事生氣了。
“那種人怎麼配得上你!還把你傷成這樣!人渣!敗類!”可是牧芸一直接受比較良好的教育,不太會罵人,思來想去也隻能想到這兩個詞能跟楊喆碩匹配得上。
本來還想加個“狗東西”,可是安諾非常喜歡犬科動物,罵楊喆碩狗還侮辱狗了,畢竟狗還是很愛自己的主人,也永遠對主人忠誠。
“知道他是人渣敗類,那就更沒必要為他生氣。”安諾柔聲道,本想習慣性伸手揉揉牧芸的腦袋,可是她現在隻有一隻手,還端着飲料,沒辦法分出來揉。
她想了想,像前兩天讓牧芸喝奶茶一樣,把果茶分給她,“喝一口?”
牧芸乖乖喝了一口。
“那都是些過去式了,再去為此傷感沒意義。”
——事情不想發生都發生了,你再怎麼哭自己的手也哭不回來,再為此感到傷心難過純屬浪費時間。
這個道理是剛認識秦思雨時,她教給安諾的。
那會兒兩人還不熟,僅僅同病相憐的兩個人,秦思雨看安諾哭得太慘了覺得還是安慰一下好。
不過那時候秦思雨也剛沒了右手,心情沒比安諾好到哪裡去,自然不會跟家人朋友醫生護士那樣,輕聲細語安慰安諾,而是一針見血,直逼重點。
這句安慰很殘忍,又很現實,本來就在哭的安諾哭得更大聲了。
不過後來安諾也因為這句話想通了,才有了今天的自己。
“我說點你開心的吧。”安諾慢悠悠道,“你還記得去年中秋時,你自己說的一位母親的瓜嗎?就是那個最後自己死在沙發上好幾天沒人發現的那個。”
“……記得。”
“那是楊喆碩的母親。”安諾語出驚人,“我以前還不太信報應這種事,不過那件事後我就信了。”
“他媽媽非常讨厭我,為他兒子脫罪不擇手段,甚至大範圍造過我的黃謠,說我是跟一位教授上床才得以成為他的關門弟子,所以我對楊喆碩也并不忠誠之類的。”
安諾說到這裡語氣依舊淡淡的。
二人經過一盞路燈,光已經背到了安諾身後,牧芸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可笑的是她造謠前沒做好市場調查,被造謠的教授是一位打扮比較中性、頭發剪很短的女教授,完全是人在家中坐,黃謠天上來。”
牧芸:“……”
“趙老師……也就是那位女教授,是一位非常剛的女性,知道自己被造謠當場就不幹了,請了自己的律師團隊來跟楊喆碩他媽打官司;我這邊也由思雨媽媽接手。”
安諾喝了口果茶,“思雨媽媽年輕的時候也被造過黃謠,所以她此生最痛恨就是造謠诽謗這類人,于是她也拉上自己的專業團隊,聯手趙老師那邊的團隊還我和趙老師一個清白。”
“至于楊喆碩推我下樓這件事,我們這邊證據無比充足——當時我是從趙老師的私人畫室那摔下來的,當年又是直播興起的時候,那天正好有個姑娘手機開直播畫畫,地方有限,她就把手機放在一堆書和畫具後面立着,楊喆碩沒發現。”
“雖然直播興起,不過手機支付還不算普遍,至少我們學生那時還在給現金,所以她下樓買飯的時候也沒帶手機,就放在那裡挂着直播,沒想到把楊喆碩丢我下樓的這個動作錄了下來,加上周圍又不是沒監控,楊喆碩的罪行幾乎全程被記錄下來,他想賴都賴不掉。”
“惡有惡報,他們的報應也來得很快,楊喆碩很快就被判入獄,而且獄中過得很不好,聽說他們牢裡的老大有個被渣男渣沒了的閨女,所以特别讨厭渣男,楊喆碩完全撞他槍口上了。”
“而他媽媽,在兒子入獄後她就生了重病,最後病死在了沙發上。”
不過安諾當時隻知道這個女人在楊喆碩入獄沒多久就沒了消息,但不清楚具體細節。
而且那時候自己在忙别的事情轉移失去右臂的注意力,斷網了好長時間,所以并沒有浪費時間關注網上的“受害者有罪論”和那母子倆。
“我還是非常幸運的,遇到很多人幫我,我給趙老師帶來那麼大的麻煩,她都沒有責怪我,也沒有把我掃地出門,我依舊是她的學生,甚至在我學左手畫和義肢畫上給了很大的幫助。”
安諾呼了口氣,有種終于把事情說出來後的輕松感。
“……那你大學那邊讀完了嗎?”
牧芸靜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問道。
“當然讀完了,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我隻是沒了一隻手,又不是沒了個腦子,讀完大學還是夠用的。”
聽牧芸的聲音有些不對,安諾扭頭仔細一看,發現對方早已淚流滿面。
“抱歉……我以為你知道一切後會好受一些。”
“……”
好受個屁!
更難受了好嗎!
對方是遭報應了沒錯,可是這些報應都是安諾的血和淚換來的!
墜樓,截肢,夢想破碎,沒法再進行自己最熱愛的繪畫,還要被造黃謠,随便哪件事情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都已經夠抑郁個八百來回了,何況這些事在同一時間一起落到安諾身上?
安諾現在說得那麼容易那麼淡定,不用想就知道當年她有多麼崩潰混亂……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