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諾的手機被秦思雨強行沒收了。
她對此沒有任何異議,畢竟自己現在也不想面對那鋪天蓋地的造謠和謾罵。
她幹脆把手機丢給認識才一個月的秦思雨保管,也不怕她用自己的手機幹點什麼違法亂紀的事。
半隻腳踏進鬼門關,被秦思雨一嗓子、醫生們連拖帶拽好不容易給人從地府裡搶了回來,她還沒有不懂事到再去閻王爺門口溜達一圈。
沒了手機,安諾也沒别的東西可以玩,不想說話,也不想畫畫,更别說看書。
她每天都坐在床上,曲着腿,下巴擱在膝蓋上,盯着窗外的天空出神。
秦思雨慶幸醫院還好都有防盜欄和防墜網,不然看安諾這樣她真的很怕她下一秒沖去跳樓。
她看似安靜,認命認現實,可這種過于安靜的情況宛如急診室裡最安靜的人,往往都是病情最嚴重的一批。
直到看見安諾無意識硬生生把斷臂截面摳出血,秦思雨才意識到安諾實際上比誰都要暴躁抑郁,隻不過不太在關心自己的親友和家人面前表現出來,讓他們擔心。
安諾一連這樣好幾天,除非有人問她問題她才會出兩句聲,其餘時間都把嘴閉得緊緊的,要是沉默真的可以凝結出黃金,那她這段時間肯定可以成為世界首富。
安爸安媽由于還沒退休,市局裡工作可不是什麼清閑的事情,安哥又剛剛畢業進派出所實習,也空不出什麼時間來看着妹妹,所以安諾身邊暫時隻有秦思雨這麼一個同樣無所事事的病友陪着她。
好在秦家是法律世家,祖上三代全是做法務行業的,就算她在家裡當一股清流跑去學建築設計,也不缺她一個,優秀的律師法官多的是。
秦家接下了幫安諾把楊喆碩和造謠者告上法庭的委托,也是幫安家分擔了不少活兒,讓他們少操心點事,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伴自己的女兒。
專業團隊可不是什麼小事務所,一個兩個都不好惹,一告一個準兒,楊喆碩這事還證據憐充足,他們很快就把楊喆碩送入大牢,把造謠诽謗和傳播的幾位主謀送去相應懲罰的大禮包,該罰錢罰錢,該道歉道歉,該處分處分,該拘留拘留,可以說是處理得非常完美漂亮。
可他們始終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沒辦法給安諾有效的解決心理上的問題。
秦思雨自己是個學建築的,沒殘疾之前又是個直來直爽的性格,目前來講雖然她已經出院了,可也沒到徹底看開的地步,說不出什麼好話,能做的也隻有默默陪伴,順帶盯着安諾别讓她又去做傻事。
專業的心理醫生吧,安諾暫時還不太願跟陌生人交流,隻想自己靜靜,安媽媽也覺得當下的安諾不能硬要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于是心理治療這個項目隻能暫時擱置。
所以這方面的問題,始終還是得靠安諾自己慢慢走出來。
這種情況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結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這天秦思雨回家拿了趟東西,回來就看見心理醫生、負責安諾病房的一個護士還有安家父母和哥哥正上蹿下跳滿醫院找人。
“諾諾不見了!”護士小劉看見秦思雨,急急忙忙報告了這件事情。
“她常呆的地方都找了嗎?”
安諾偶爾自己會下樓溜達或者走走,或是自己躲起來自閉一下,一般不會跑太遠,醫院再大也大不到哪裡去,她常呆常躲的地方也就那麼幾個,親友和護士早已摸得一清二楚,所以秦思雨并不是很慌。
“就是找了呀!哪哪都沒有!”小劉看起來有些不安,想了想,還是把秦思雨拉到一旁小聲道。
“我有個比較壞的猜測……”
“我建議還是别亂猜。”
“我也不想!可問題是今晚不有幾個重傷的病人被擡進來了嗎?就你剛走那會兒,至少也看見門口有幾輛黑色的車……”
“我聽說别的護士說,這附近好像有警察圍剿行動什麼的吧?目标是個殺人狂還是毒枭,已經打傷不少警察了……咱們可是最近的醫院,這不,傷者都往咱們這邊送嘛……”
“可是一般圍剿都會先疏散周圍居民吧,應該不會跑到我們這邊來。”秦思雨雖然嘴上還比較淡定,可腦子裡已經開始盤起醫院附近的地圖。
忽然她一愣,想起這附近确實是有那麼一棟爛尾樓在,與醫院隻隔着兩條街。
“這不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麼……”小劉小聲嘟囔,“我也隻是猜測,都沒敢跟她爸媽說。”
好在這可怕的消息并沒有擴散太開,甚至還沒等秦思雨抄家夥撸着袖子出門找人,安諾就出現了。
是被一個特警帶了回來。
安諾身上并沒有受什麼新傷,不過不知道做了什麼,導緻脖子和斷臂一些傷口崩裂,需要重新處理,義肢也不翼而飛。
“你幹嘛去了?怎麼傷口還崩裂了?”
雖然沒受什麼新傷,但舊傷崩裂的視覺效果足以讓醫生護士把人擡上架子推去包紮。
秦思雨和安媽媽一路小跑跟過去,一邊問在場所有人裡反而最淡定的安諾。
“打架。”安諾似乎因為太久沒怎麼開口說話,當下聲音有點沙啞。
秦思雨:“……?”
安媽媽:??
“啊?”
“或者說,是正當防衛。”安諾簡單解釋了一下,“隔壁在抓逃犯,逃犯抓我當了人質,于是我把對方打了。”
秦思雨:……
“……我屬于正當防衛吧?畢竟刀都怼我臉上了。”
秦思雨:“……屬。”
不知道是不是秦思雨錯覺,她總覺得身旁的安媽媽松了口氣。
“人沒事就好。”安媽媽心疼摸摸安諾的頭,想了想,又補充道,“你沒事就好,手沒打疼吧?”
“我沒事,他暈了。”
有點不太耐抽。
“下次别再一聲不吭跑出去了,媽媽會擔心的……而且還跑到這麼危險的地方。”
“我沒有一聲不吭,我和小劉說了我去講個電話……和休學手續有關。”
安媽媽:……
她閨女這個一講電話就會亂跑的毛病喲……
還好會點防身術,不然今晚可怎麼辦呐!
自那以後,安諾的病房逐漸熱鬧了起來。
再後來,安諾告訴自己,她也許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秦思雨知道自己攔不住安諾去做什麼決定。
因為安諾這人有時候就死倔,一旦決定幹什麼事别說親人,就是十頭牛就拉不住,隻能放手任由她去做自己想做的。
即使這件事情真的很危險,安諾後期甚至差點要在醫院裡開個年卡的危險,那也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哭着也會走過來。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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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安諾微微側了下腦袋,不解地看着身旁的人。
秦家去機場的路上略遠,秦思雨昨晚沒睡好,這一路算是睡過去的。
當她醒來時,安諾就感覺到她在盯着自己看。
“沒事。”秦思雨收回目光,打了個哈欠,沒頭沒腦說了句,“覺得你現在這樣挺好的。”
安諾:?
“差點忘了。”秦思雨發了會兒呆後,突然想起什麼東西,“後座那個禮盒,你把我車開回去後記得拿走,給你的。”
“是什麼?”
“龍鳳镯,看着好看就買了,你就當我提前給你嫁妝了。”秦思雨懶洋洋說道。
“我都單那麼多年了,接下來……無意外的話我應該用不太上。”安諾假模假式走個流程稍微推脫了一下,然後換上一個笑臉,“不過謝謝啦~”
黃金保值,沒人會嫌錢多。
加上一對金镯子對于現在的秦思雨和自己來說确實是完全承擔的起,就算後期要回禮安諾也沒什麼壓力。
“那可不一定,你不發了個招租客的信息嘛,說不定能招來一個可以共度一生的良緣呢~”
“吓都吓跑了,我這比鐘姐那還難招人,她好歹能高薪聘請,我這給我錢還吓人。”安諾聳聳肩,“而且我這是合租,隻招女生。”
爆改房間一時爽,招攬租客火葬場,安諾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居家辦公少不了各種各樣的仿真臂和來上門維修保養的顧客,确實蠻多人不太能接受。
看到這些,容易心情不好,更别說經常、天天看到。
安諾現在都佛了,能招招,招不來也無所謂,大不了多一個客房,隻不過用心改造後的卧室,安諾還是小小的希望可以按照自己的計劃招個租客來住一住。
“女生也不是不可以啊。”秦思雨嘟囔道。
忽然,她轉了轉眼珠,扭過頭。
“要不你跟我試試?”
“不要,除非你戒煙。”安諾秒拒。
“那不行,我和香煙是共存關系,這玩意兒比我義肢還要重要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