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派雲女去盤問那還沒走遠的五品文官,本來就苦惱過幾年去打仗怎麼多分油水,這簡直是瞌睡了送枕頭。
我道:“最好問出個一二來,我好找個借口把孟家上下翻一翻。”
雲女得了我的令去布置。
瞪着圓溜溜的大眼觀望的昭陽,又開始嚷嚷:“殿下,我的太女殿下,您昨晚遇上刺客怎麼沒和我說啊,我這回府了才知道的。”
我道:“告訴你做什麼,讓你跟着我和謝靈仙湊合鬧嗎,人都被抓起來了,你拿着長槍再去戳兩下?”
“也不是不行啊。”昭陽去看坐在我對面執筆批文的謝靈仙,又說道:“謝羽大人不會不開心吧,我可沒有要打算打擾你們的好事。”
我一擡頭就能透過袅袅沉水香,看到她輕輕蹙眉,她日日陪着我處理這些繁冗政務,若是哪一天她不在我跟前了,我真是連坐都坐不住。聽到蕭文珠的調侃,謝靈仙頭都沒擡,道:“小心殿下真給你賜婚。”
昭陽這才乖乖喝茶。
還時不時感歎兩聲:“真香!”
我撐着下巴問她:“不喜歡張家小公子?”
“還行吧,年輕力壯,才華橫溢,心思單純。”昭陽評價倒還中肯。
我試探地又問了一句:“那你覺得,徐昆玉如何?”
蕭歧倒台後,徐昆玉為自己家平了反,恢複了原本的名字,如今也是長安城名聲響當當的徐小将軍。
“徐昆玉啊,他,嗯,人還不錯,也聊得來,我們還常常在一起切磋武藝,開始我們真是互相下狠手,不知道他抽什麼風,後來他老是故意留手輸給我,搞得打架都不盡興,我問他,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什麼,免得我上朝鼻青臉腫的不好看。”
昭陽一拍桌子,嘿了一聲。
又轉頭對我說:“你說氣不氣。”
我本想說把昭陽和徐昆玉牽個線如何,可是昭陽似乎還沒意識到那點火苗,我又把話給引到别處了,随意聊了幾句帝陵和登基的事,昭陽就要回府了,謝靈仙起身将她送出偏殿。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雲女神色慌忙地跑進殿,說謝靈仙暈倒了。
謝靈仙原本在明燭殿外吩咐人手,忽然頭暈目眩摔倒在地,手中卷宗灑落一地。
我連忙趕去,撥開圍上去的侍從們,将面色有異,唇色泛青的謝靈仙抱回了偏殿,我方才記着她在長極殿咳嗽的模樣,所以一早備着醫官,居然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她的手肘磕在青磚上,被包了起來,看得我心疼不已。
醫官診脈後身上的冷汗都要打濕衣襟,瑟縮半天才對我道:“殿下,謝大人這症狀是毒啊,不過中毒症狀并不深,是因為三日之内有引子催發,病症才來得突然,可……可若是這次謝大人不能快些好起來,此後恐怕要半生纏綿病榻。”
毒藥?謝靈仙幾乎每日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怎麼會中毒。一想到世子也是因為中毒去世,我便頭暈目眩起來。
醫官顫顫巍巍的,生怕現在怒氣達到鼎盛的我會一劍把他的脖子抹了。
我隻是焦躁地讓他解毒。
醫官如釋重負,拿起銀針在火上烤了起來……
謝靈仙醒來時,殿中燭光昏暗。
她即便服了湯藥也睡的極不安穩,我撫她臉頰,有時覺的滾燙,有時又覺冰冷,如此翻來覆去反複無常,使得謝靈仙愈發形容憔悴,記得她剛來明燭殿時,謝靈仙就是這樣大病了一場,燒的渾身滾燙。
她睡醒了,把手從厚厚的被褥伸出來去摸我的臉,我便一把抓着她纖細的手腕,急切道:“蓮牙,你挺過去,隻要這次你趕緊好起來,我就……”
她隻半睜着眼,任由我用力握着自己的手腕,有些憐惜道:“殿下,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氣呀。”
我撇嘴:“怎麼還想着說這個。”
謝靈仙卻笑了,仿佛雲中仙子,她道:“我知道誰下的毒,我自己願意把這毒激出來的,就是時候有些太早了。”
我氣急敗壞,想要把手抽出來,可是謝靈仙卻緊緊拉住了我。
我忽然淚眼朦胧起來,就這樣望着謝靈仙任由她詢問也不發一言了,她就像是一片羽毛般輕飄飄地裹在绫羅之中,即便身上的錦被再厚,也壓不住她的魂魄。
我甚少有淚意,這麼些年在謝靈仙眼前掉淚的次數不多,這次算一次。我忍着淚别過頭,她卻将我的淚拭去,虛弱歎氣,目光柔和而缥缈,“不破不立,我不能拿孩子冒險,也不能讓殿下涉險。”
我捏了下她消瘦的臉頰:“為什麼不告訴我呢,我确實生氣,我一直都很生氣,可是我對蓮牙,又如何能真的心硬。”
在這樣又怒又悲的時候,我卻沉靜了下來。謝靈仙雖然從沒說過讓我利用她,可是我知道,這一次她就是想讓我,用這次毒發,來做些什麼。
我會做的,我自然會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