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夜的刺殺,罪魁禍首已經抓住,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遠的不能再遠的宗室,給謝靈仙下毒的也被我掘地三尺翻了出來,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這茶裡面有毒現在看來,那場刺殺卻遠沒有結束,反而愈演愈烈。
毒發的引子,卻是一種最尋常不過的香料,一般官宦人家都喜愛佩戴,但宮中卻不常有,所以不知道是上朝時,佩戴了那一味的香料,久而久之,引誘了毒發。
這禁宮,還有整個長安,有為了這皇位謀算的,有為還未咽氣的皇帝賣命的,有的是為了自己的仕途,有的為了自己身後的世家,有了隻是為了些許錢财就可幹出腌臜之事。芸芸衆生皆有所求。
忠臣難求,奸佞橫野。
兇手是許許多多官員,我記住面孔的,或者沒見過面孔的。
有侍女道:“大人是為了不讓殿下氣急了,沖動行事,所以才讓我們和她圓謊,殿下您,您别怪罪謝大人。”
有人應和着她,一起求我。
我不由得拿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苦笑起來。謝靈仙啊,謝靈仙,你也是清楚我知道後會發大瘋吧,所以才要騙我。
可是我卻根本生不起氣來。
我隻想殺人。
我将一個老醫官扯到跟前,讓其他人退了出去,等到偏殿的人走幹淨了,我才問他:“陛下如今還有多少時日。”
他汗如雨下,兩條腿如同虛置般癱軟地垂在地上,我盯着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中已經有不耐煩,他才結結巴巴地說:“一……最多一月,不,不,若是再過了十七日,陛下還安然的話,若是不行……”
“那就是十七日。”
我一錘定音。
松開他的衣服後,老醫官捂着心口坐在地上,面如枯槁,心如死灰,我道:“本宮又不會殺了你,這本來不就是為了修繕帝陵做準備麼。”
他的眼中這才恢複了一些光彩。
我讓人将他好好送回尚藥局,不得有一點閃失,尤其是在這十七天之内。
謝靈仙清醒時,我守在她跟前。接過侍女遞給我的藥碗,我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遞到她嘴邊,她扶着我的手腕,将藥汁喝了進去,她摁住嘴角,說:“怎麼換了補藥。”
我道:“你虧虛的厲害,用大補的東西,對身體不好。”
謝靈仙平靜地看着我,語氣中沒有震驚:“殿下知道了,對吧。”
我裝傻道:“知道什麼?”
謝靈仙用指尖輕撫我的長眉,最後停留在眼尾,我握住她泛着涼意的手,謝靈仙嘴角含着笑意,對我說:“殿下,其實你撒謊的時候,就和說真話沒什麼兩樣,可是你的眼睛看着我,就好像再說,快發現我在說謊吧。”
“是嗎,哪有這麼神奇。”
謝靈仙含笑點頭。
我捏捏她的手,“底子都虧成這樣了,還笑得出來呢。”
她靠在我身上,說的話和抹了蜜似的:“這不是還有殿下陪着我。”
我道:“我想娶你。”
謝靈仙卻不答話了,不是因為不願意,恰恰相反,她太聰明了,聰明到隻需要隻言片語,就能猜度出我想要做什麼。
過了屁片刻,她才說:“我永遠站在殿下這邊啊,就像那個秋日,殿下如果想要娶我,我當然會答應了。”
我緊緊抱住謝靈仙,她抻着腰,抓住了我後背的衣服。我感受到她身體裡緩緩流淌的生命氣息,仍然鮮活,隻是比之前要黯淡,我這才松開她,将剩下的藥喂給謝靈仙,她想強撐着精神和我說些話,可是沒過多久就睡了過去。
十七天,漫長的十七天。
這些日子裡,長安城中有關我要娶妻的流言傳的沸沸揚揚,我并沒有制止,任由它滋長壯大,朝堂裡每個人聽到次的反應都被司察記錄的清清楚楚,他們其中有些人态度也非常微妙,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在心中衡量這件事,并且想出來對策。
這樣才能在最後一天徹底爆發開來。
謝靈仙看到我命人畫的嫁衣時,她還道:“殿下居然還真打算着去做嫁衣嗎?”
我道:“那是自然。”
我怕她以為我隻是裝裝樣子,但實際上從幽州回來我就在想這件事了。
想要的,不管怎樣,都要抓在手裡。
我受夠了被這些彎彎繞繞掣肘,這些天的郁悶,我遲早會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