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回京,除了與西戎交涉,判斷朝局讓即将征戰的我有無後顧之憂,最重要的還是有關蕭慈的安排。
她是有史以來第一個皇太女。
脫離了政治聯姻和束之高閣,琴棋書畫隻不過是滿足閑時風雅的陪襯,女德女訓僅僅作為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所有話裡的尾音,成為一個有能力的人,當然不能止步于此。
她會受到帝王德行和治國理政的教導,學會做一個帝王,就像她的太子父親一樣。
秋去冬來,我無數次看着蕭慈穿着她父親幼時的衣裳改制過的宮衣,坐在我的書案下方,聚精會神地誦讀先朝帝王所撰寫的政要,童稚的嗓音在太極殿中回蕩,顯得有些空靈。
其中偶爾幾次也會恍惚,仿佛我的魂魄飄搖回了孩童的身軀,看着作為儲君的兄長,在我前方正襟危坐地讀着聖賢書。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
用生人來緬懷逝去的人,終究是鏡花水月而已。
北涼與西戎的邊境并不安分。
甚至于,事情比我想的要嚴重,邊境的摩擦已經無法被遮蓋,雙方處在戰火湧動的邊緣,駐守邊境的将士已經幾次傳信,就等着我一聲令下。
這并不是個好的開頭。
曾經的我确實很想傾盡全力,征戰四方,緻使自己功績顯赫,可是真的站在了這個位置上,愈發覺得,和平比征戰要寶貴的多。
這東西,是不能随便發動的,隻是在必要的時候,決不能對站在對立面的那個存在有絲毫的仁慈——不論如何,我需要對治下的子民負責。
否則多少人都會因為草率的抉擇而被無辜地拖下阿鼻地獄,到了那時候,才是真正的罪孽加身。
終于,在确定了出征的日子後,我才把蕭慈叫到太極殿,囑咐她我離開後的諸多事宜。
蕭慈問朝中哪個大臣可以托付。
我卻把這問題又抛給了她。
看她猶豫的樣子,我直接幹脆說道:“世家百年榮光,出過多少畜生不如的纨绔子弟,又出過多少治世之才,史書的記錄難道還不夠醒目?因威嚴而生信服,因信服而生尊貴,若是無德無能,空有出身又怎樣。”
蕭慈她比同齡人更為聰明,理解這些話對于她來說,隻需要時間。
她問我:“那謝大人呢?”
“她不一樣。”我語氣笃定。
忽然轉換了神态,反倒讓她有些疑惑了。我便補了一句:“世家更多的是安撫和平衡,但是人才無關家世,既然任人用賢,就不要被表相迷惑,總之,你隻管信謝大人就好。”
蕭慈上前拉住我的衣角,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是想問這個。
“那你想說什麼?”
她道:“還會有姨母這樣的臣子嗎?”
“沒有。”
我比上一次還笃定。
“說我什麼呢,讓我也聽聽。”謝靈仙端着點心進來,瞧着我和蕭慈兀自沉思又同出一轍的樣子,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