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甯十年冬,長安有大雪。
李素坐化忘塵山,羽化而登仙。
他上次來講法已經是五年前了,雖然滿頭鶴發,卻精神矍铄,我們笑談之間他還對我說,趁着現在無病無災的,要趕緊圓了給我的承諾,可沒想到,還是沒等到第三次進京講法。
蕭牧河的孩子如今都是個小蘿蔔頭了,但礙于喪事沉重,他進京時沒有帶着妻兒。
或許道家的超脫就在于此,蕭牧河雖有悲傷之意,卻并不悲痛欲絕涕淚橫流,還反過來安慰我:“陛下,師父他功德圓滿,走的時候面色紅潤,面帶微笑,雖然不舍,卻依然是大喜之事。”
因着這句話,我就不用禮喪那一套來祭李素了,而是在長安的宮道兩旁命人吟七天七夜登仙曲。
缥缈輕靈的歌聲中,天地純白,寂靜無聲。
謝靈仙屏退衆人,在太極殿外,披着鬥篷,踱步在雪地中,我放下手中的奏章,沿着即将被白雪覆蓋的腳印,把手中的傘遮在她頭上。
我問謝靈仙有沒有想過死亡。
謝靈仙搖頭,但是她還記得皇陵裡有給她的位置。
我說:“真到了那天,我必然要等你離開,我才考慮這件事,要不然你要是看着我,必然會十分傷心,我舍不得你傷心。”
謝靈仙把傾斜的傘撥回我這邊,語氣淺淡地說:“又說胡話。”
才不是胡話,每當我去南山祈福時,我都在想這件事。
“謝靈仙,你信有來世嗎?”
“若真的有來世,我們最好是生在清平人家,做一對尋常眷侶。”
“若是來世相逢的話,我們肯定就不記得彼此了,啊,真是一件讓人傷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