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陣平已經很習慣現在式神的生活了。在一次次的實踐中他漸漸熟悉了這個對他而言半新的世界,對于一些他需要知道的和需要裝不知道的事情心裡都大緻有數了。
不過在決定去和萩原研二攤牌前,松田陣平還是先和降谷零聊了聊。
降谷零一直都很支持松田陣平去和萩原研二的重逢。雖然沒辦法直接接觸到,但在現在這個時代,這種利用手機和互聯網的交談模式在很多時候也能起到撫慰心情的作用。這不單是為了松田陣平着想,也是為了萩原研二。
萩原的狀态肉眼可見的不能以正面的詞彙來形容。俗話說的好解鈴還須系鈴人,能讓萩原研二傷口好轉甚至是愈合的也隻有松田陣平了。所以在聽到松田終于準備好了打算去和自家幼馴染溝通的時候,降谷零是很開心的。
松田陣平也表達了自己的顧慮。
“我和hagi搭話讓他知道我的存在會給你帶來什麼影響嗎?”
降谷零愣了一下,難得沒有跟上卷發青年的節奏。
松田陣平耐心的解釋說:“畢竟你一直沒有和他們透露過你的身份吧?是在顧慮什麼嗎?”
兩個人此時在降谷零的房間裡,卷發青年背靠着床坐在木制的地闆上,一隻胳膊随意搭在屈起的一條腿上,普通的動作由他做出來有一股說不出的潇灑。
降谷零反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雙手搭在椅背上認真的聽他說話。
兩個人一開始隻是在閑聊,降谷零坐在書桌前一邊整理筆記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松田陣平。直到松田陣平說出明天打算去和幼馴染打招呼的打算,降谷零才停下手頭的動作轉過來全神貫注的聽他講。
“其實也沒想故意瞞着他們。”降谷零伸出一根指頭撓了撓臉頰,“隻是平時無論是聊天還是一起吃飯都不會涉及到這方面,一直都沒有契機說起這個。”
降谷零确實是這麼想的。
明确知道他是半妖還有能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的隻有幼馴染諸伏景光。藤原美咲也隻是因為他小時候一些還不穩定的時候的表現猜到他有點異于常人,但作為姑姑她從來沒有主動的提起這個,隻是在降谷零又一次因為鬼怪的騷擾受傷後為他包紮傷口,在為他準備一頓他最愛的餐點。
遇見田中三郎後,漸漸的他就把處理那些靈異鬼怪當成了一份工作。是和波洛咖啡廳、書店、便利店等等差不多的兼職工作。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小部分,不需要太在意。
這就導緻直到現在松田陣平提起來降谷零才發覺,自己好像真的從來沒想過要把這些事情告訴兩位已經被他在心裡劃分為很重要行列的兩位友人。
即使是關系很好的朋友也不一定會完完全全的插足對方的生活。日常相處中他們都給彼此留了足夠的空間,也不會對所有事情刨根問底。在彼此尊重的同時逐漸加深了感情。這就是降谷零和萩原研二、伊達航的相處模式。
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松田陣平是萩原研二的幼馴染。他的死至今為止都是萩原研二走不出來的噩夢。松田想和萩原好好聊一聊慢慢改善他的心理狀态,作為兩人的朋友于情于理降谷零都不會去阻止。而且這是一次很好的和朋友坦誠相對的契機,降谷零不打算錯過。
聽完他的解釋松田陣平眨眨眼,伸手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鏡取了下來,露出了鏡片後純黑色的眼瞳。青年揉了兩把自己的頭發,自然卷的頭發有一撮因為他的動作翹起來了一點,讓他本來酷帥的大佬氣質柔和了不少,甚至有點搞笑。
不過降谷零沒有笑出來,因為松田陣平在向他道謝。
“謝謝了,零。”卷發青年很認真,他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他,真誠的氣息撲面而來。降谷零稍微怔了一下就懂了松田陣平未盡的意思,松田是在感謝因為他的存在,他才能有和幼馴染再見面的機會。
金發的男生也笑了起來,“不用客氣。”
*
萩原研二勉強睡了六個小時多一點就被噩夢驚的從床上彈坐起來。他抓緊睡衣的領口劇烈喘息了一會才平複了心情。
他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
一開始是變成天使的發小頭頂金色光環拍打着身後潔白的翅膀從窗戶外飛進來,結果進到一半翅膀被窗戶卡住了無奈飛了回去;然後是地獄裡滾燙的還在冒泡的岩漿裡,變成小孩子的幼馴染頭頂白毛巾伸手招呼他快進來和他一起泡澡。無厘頭又荒誕。
不過這些很快就過去了,在最後一個夢前他陸陸續續還夢到了不少東西,但都随着他的醒來在腦海裡變得模糊不清了。隻剩下了最後一個讓他記憶猶新,仿佛身臨其境的噩夢。
巨大的摩天輪上他一個人坐在吊艙裡,對面的座位上擺放着一個眼熟的炸|彈,是幼馴染犧牲的那一天他在第一現場成功拆除的家夥。顯示屏上的讀秒已經歸零,炸|彈卻沒有爆|炸,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在此刻安靜到死寂的空間裡顯得格外詭異。萩原看着自己的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按了接聽放到耳朵邊,聽筒裡隻有類似電流的“滋滋”聲傳來,沒有人說話。大概十幾秒後對面的炸|彈突然亮起,鮮紅的倒計時重新開始,他捏着手機的手卻始終紋絲不動。
時間還剩最後三秒的時候明明是在空中的吊艙門被突兀從外面拉開,彈飛的門鎖擦着他的臉頰而過,猛烈的風從門外湧了進來,瞬間就讓整個吊艙的玻璃窗集體碎裂,玻璃碴子撲了他一身。
從外面闖進來的青年一頭黑卷發,還戴着墨鏡,一身黑西裝穿在他身上亮眼的不行。青年沒有多說什麼,他伸出手一把攥緊他的衣領直接把他從座位上拽了起來,随後以一個投擲标槍的姿勢把他整個人掄起來一把扔了出去。
風刮在他臉上真實的生疼,失重感裹挾着他讓他情不自禁的手腳開始一起撲騰,直到意識真正回籠,現實裡的他從床上坐了起來。
萩原研二緩過神就看到自己的手機飄在半空中,屏幕正對他的臉,上面是松田陣平發給他的消息。
【還好嗎?】
他抹了把臉,讓自己換上笑容對着手機後點點頭,“沒事,隻是做了個噩夢,小陣平不用擔心。”
松田陣平此時就坐在床邊舉着手機皺眉看着自己的幼馴染。他昨晚和萩原淺淺聊了幾句後就因為擔心把人趕着躺回被窩,想讓他睡醒了他們再聊。結果萩原一直睡不安穩,興奮和擔憂并存讓他根本無法自然入睡。無奈的松田陣平隻好把原定的溝通計劃提前,兩個人用手機聊了好幾個小時。松田把自己目前的情況都和萩原說了,其中有關降谷零的那一部分他沒有提太多,按照他和降谷零商量的,這點等他和萩原單獨聊完之後他會自己和萩原研二和伊達航說。
聊的過程中萩原好幾次紅了眼眶,松田陣平看在眼裡心裡也不好受。盡管幼馴染沒辦法感受到,他還是擁抱了他好幾次。
直到看着時間已經接近五點了,擔憂幼馴染身體的松田陣平才不顧萩原研二的拒絕中斷了聊天,讓人乖乖躺回了床上睡覺。他則坐在床邊沒有離開。
松田陣平盯着被窗簾遮擋了一半的窗戶在隐藏在雲層裡的一點月光發呆。他現在的心情其實還不錯。能和hagi通過這樣的方式交流見面已經是他很大的幸運了。
選擇赴死的時候他确實是義無反顧的,但從摩天輪上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如果有的選的話比起死亡他還是更想選擇活着。
他還年輕,還有很多未來的時光,還有很多沒有來得及做的事、說的話,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就這樣奔赴死亡。
但他不後悔。
無論重來多少次,當時那樣的情況他都會選擇留在上面停止拆彈等待提示。
松田陣平從來不會為做過的事情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