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萱看出了亓宴别扭,笑聲安慰:“我家小宴最最乖巧,阿姐除了疼你還會疼誰?”
這話對亓宴很受用,馬車内很快就恢複了歡笑氛圍。
“殿下,剛收到楊大人來信,禹州商販果然已經開始測繪明華山,齊王的人應該一個月後就會去和他們談對來年的鐵脈分成。”秦王府書房,隼武恭敬的呈上密函。
“這麼着急?看來二哥手頭有點緊呐。”
臘月飛雪,即使南方也寒氣凜然,現在測繪山脈,可不是吃準了守山人認為的寒天無人上山的心裡,趁沒人看管的空隙拿下好地。
聿景珩換了身衣裳,周身酒氣蕩然無存,隻留月下端身立坐、朗豔無絕的公子佛肩。
‘佛肩’是趙家老太祖給聿景珩取的小字,為避諱,改‘佛’本音為‘拂’,但‘佛’字卻被保留了下來,取‘佛手拂肩,定慧順緣’之意。
“可不是,齊王想建自己的‘楚莜居’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兒有沒有那個實力。”岩雉伸手關窗卻被禦景珩制止了。
窗外風靜,倒是不影響屋内燃起盞盞燭燈,隻是臘月寒氣重,岩雉還想再勸說兩句就被隼武攔住。
今日李府宴席,說是聿景珩陪亓萱去不假,但更重要的是确定敏舒是不是真的被送到李府,給聿裘侯作人質。
大興曆制,皇子皆可制改法度,惠及利民者得賢。于是,大浪淘沙,如今聿景珩的“鹽鐵官營改革”與聿裘侯的“商農平重改革”得到朝廷普遍認可,二人也成為太子的有力候選。
禹州有二官,南普笠、北敏祿,此二人把持着禹州大大小小的商道。普笠圍海曬鹽,敏祿開山打鐵,鹽鐵皆是暴利行當,二人賺得盆滿缽滿,又以财買官,做起了禹州長史,成了當地百姓嘴裡的“地方父母官”。
敏舒是敏祿的嫡次女,敏祿這幾年順風順水離不開聿裘侯在背後支撐,兩人交往過密,雖然聿景珩拿不到其分紅的具體數字,但看聿裘侯平日開支,必不可能是個小數目。
如今連女兒都被送來了,怕是可不止人質這一層面。
聿景珩看完來信,把信遞給隼武示意其燒了。明晃晃的火焰短暫的驅走寒氣,“普笠太過圓滑,聿裘侯這麼幾年都拿捏不住他,去給舅舅說,讓他往海上試試。”
隼武應下,這時岩雉終是忍不住顫顫巍巍的說:“殿、殿下,真的不關窗戶嗎?”然後條件反射的趕緊躲到一邊,因為他看見隼武的手已經擡起作勢就要打自己。
聿景珩看着眼前兩個活寶,無奈歎氣點頭,岩雉這才高高興興的關上窗戶。
“殿下您就是太慣着他了!”隼武不滿道。岩雉可不能忍,當即反駁:“殿下這是心疼我!哪像你渾身上下穿着那些個鐵坨坨,又重又硬,哪裡是知道冷的!?”
聿景珩任二人打鬧,自己隻在一旁隔岸觀火,冷清的冬天也有了幾分人氣。
他喜愛這樣的熱鬧。
皇子身份有太多的意義,他于聿景珩來說不像一個身份,倒像一張蛛絲密布的網,牢牢困住入局之人,縱使心甘情願,也落不下感傷。
她嫁進來會好些吧?
聿景珩不知為何會想起亓萱,許是方才自己的舉動如美酒融進血液流淌過全身,涼風習習的夜晚竟隻覺舒爽,那點掌心的燥熱也變為溫存,令人想起就不想忘。
亓府燈籠高懸屋外,馬夫牽過缰繩,亓萱在亓宴攙扶下下車,擡頭就看見側門處還有宮女進進出出送來各宮賞賜,不時巧眉微皺。
已是亥時,還有那麼多宮女送禮而來,看來今年各宮出手都頗為大方。
也是,這禮說是送予她,實則卻是送給一月後的秦王婦。
亓萱搖了搖頭,吩咐柳慧多安排幾個人手去庫房幫忙,側門處也加強守衛,切不可出了什麼賊人才好。
亓府常年有賞賜送至,亓萱怕麻煩特地吩咐側門不挂鎖,專給送禮宮人用。并且留有四侍衛守于此處,外人隻消登記便可從龐院小路進入庫房,在庫房再次登記後又從花園後路離開。兩條小路皆為特别修建獨立于亓府,平日裡既保證了主屋出行安全又加快宮人速度,用了兩年也沒出過什麼事故。
但是皇家恩賞,恩賞過重,那便是天子威壓。
亓萱拉着亓宴進屋,沒急着讓他走,給他倒了杯茶讓他坐下,又從書櫃抽屜拉動機關,露出亓家地室,進去小會兒取出一長一短兩個木盒。
亓萱将木盒放于桌上,月光灑下,盒木泛出盈盈藍光。
這些藍光似紗似霧,柔和異常。
約莫一兩秒,亓宴猛的拍桌站起,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木盒,瞪大眼睛想問點什麼又被震驚地一時找不到話,隻得指着盒木重複着“阿姐這、這——”話語。後靈光一閃,他快步走至門檻處朝四周警惕探望,足足看上三遍确定門外無人後又将窗鎖檢查一遍,末了才回到桌前,臉上帶上幾分後怕模樣:
“阿姐你從哪找來的?此、此為真的玄楠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