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遮風避雨的家,也沒有看得見未來,就像窗外的夜一般,她的世界裡黑暗的無邊無際。
“你也很漂亮,性格也——”
顔辭腿一軟,順着她的身體滑坐地上,童夏伸手扶住她,“你怎麼了?”
“有點醉,你沒說完,你性格也好。”顔辭身體疲憊至極,她揉揉眼睛,小聲呢喃,“我好困,但是我不想睡,賀淮新頭發還沒染完呢。”
童夏扶着她去沙發上坐,“先去沙發休息一會兒,半個小時後我叫你行嗎?”
“行,夏夏你真好。”顔辭頭靠在童夏肩旁上,借着她力跟着她走,兩個人都走的搖搖晃晃的。
賀淮新從樓上下來,見狀,快步下了樓梯,接過顔辭,抱着她往一樓卧室裡走,他問童夏:“你怎麼樣,沒醉吧?”
“我還好。”童夏跟着過去,幫賀淮新打開房間門,拿開床上的杯子,好讓賀淮新把顔辭放床上。
賀淮新把顔辭輕放在床上,拿枕頭放在她頭下,蓋上被子,手背貼在顔辭額頭上,試她的溫度,動作溫柔,實在不像他這形象能做出來的事。
童夏悄聲退出房間。
一會兒的功夫,人全散了,客廳靜悄悄的,隻剩一道沉悶不太平穩的呼吸聲。
陳政澤側躺着,身子蜷縮在一起,一手抓着體恤,一手抓着沙發皮,額頭有汗珠,順着鬓角流下來,臉色泛白,眉頭微皺着,很痛苦的模樣。
童夏不知所措,一時判斷不出來他是生病了,還是做噩夢了,叫他幾聲,他都沒睜眼。
她扭頭去叫賀淮新,恰巧賀淮新從二樓下來。
“陳政澤好像生病了,很痛苦。”童夏語氣很急。
賀淮新快步走過來,看兩眼,那個毯子蓋陳政澤身上,語氣平常,“胃疼,老毛病了,沒事。”
“胃病不能喝酒。”
“他也不是天天這樣死命喝。”賀淮新操作着手機,“你家哪?我找人送你。”
也不是天天這樣拼命喝,所以剛剛是因為胃疼才不玩遊戲的,看她輸了又去玩,然後被她坑的喝了一堆酒?
童夏頓時心生愧疚。
顔辭又在上面亂喊。
“一會兒聽到鳴笛聲,出去坐車。”賀淮新說完,拔腿跑樓上去了。
“賀淮新,有藥嗎?”她聲音喊的響,客廳裡回蕩着她的聲音。
“沒有。”
陳政澤嘴唇有些泛紫,額頭灰色的血管凸着,時不時悶哼一聲,看着很難捱。
童夏把空調溫度調高,撿個空塑料瓶子,接一小杯涼水一大杯熱水灌進去,把塑料瓶放在腹部,确定溫度能接受後,又把塑料瓶放在陳政澤懷裡,給她暖胃。
塑料瓶被燙的鼓泡,立不穩,橫倒在沙發上。
童夏猶豫片刻,輕握着陳政澤的手腕,慢慢移動,讓他自己捂着塑料瓶。
賀淮新站二樓看着樓下依偎着的兩人,有那麼一瞬間,覺着陳政澤動蕩的時光要結束了。
注意到賀淮新下樓的動靜,童夏起身,低聲說:“用熱的東西暖暖胃好像有用。”
賀淮新收起那股子痞勁,認真道:“謝了。”
童夏神色滿含歉意,“也是因為我他才這樣的,哦對了,他頭發上的染發膏還沒洗,但我要回去了,所以麻煩你。”
賀淮新看着門口亮着雙閃的燈,“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童夏點點頭,彎腰拿手機的時又看了眼陳政澤,他眉眼慢慢舒展開了,好像不那麼難受了。
童夏走後,賀淮新咬着牙,粗暴地給陳政澤洗頭。
陳政澤絲毫沒受他動作影響,始終一個姿勢,抱着塑料瓶安靜躺着。
賀淮新把毛巾扔在地上,咒罵:“老子伺候你這麼久,還不如一破塑料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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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夏回到家後,已經晚上十一點了,換拖鞋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疲憊,身上的酒氣太重,她輕手輕腳地進卧室,換掉衣服,洗個熱水澡。
從洗手間出來時,林意端着杯牛奶,靠牆站着。
童夏問:“姐,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你手機讓我用用。”
童夏内心一緊,“好,你用什麼?我手機款式比較舊。”
“給陳政澤打個電話,我今天給他打了好多個電話,他都不接。”林意自顧自地說,“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童夏故作淡定,“好,不過我手機号是外地的,也可能打不通。”
林意看了童夏幾秒,随後又說,“算了,等我去養老院拍完片後去找他。”
“好。”童夏說,“外婆年紀大了,不能工作太長時間。”
“知道了。”林意語氣有些不耐。
童夏回卧室,困意逐漸單薄。
她不清楚林意要怎麼拍攝,外婆能不能承受的住。
但陳政澤他們明日要去寺廟,收了人家的錢,總不好第一天就缺席。
她站在窗前,看那顆歪脖子樹,看遠處斑駁的影子。
再有兩個月,就能離開這座對她隻陰不晴的城市了。
客廳裡響起碎東西的響聲,林意又發脾氣了。
從小被寵到大順風順水的林意,這輩子唯一的要吃的苦當數陳政澤了。
陳家祖蔭豐厚,旁人輕易攀不上,林意做夢都想嫁入陳家。
可童夏覺着,有些人的夢就該碎一碎,就像那塊碎掉的玉墜一樣。
她打開手機,直接給陳政澤打了個電話。
電話在快被挂斷時接通,他聲音帶着濃厚的困意,“怎麼了?”
童夏的心疼一下,因為一己私欲,影響他睡覺,她迅速回,壓着聲音:“沒什麼,你胃還疼嗎?染發膏洗掉了沒?有吃藥嗎?”
“先回答你哪個?”他悶悶地笑,心情好像不錯。
童夏窘,“對不起。”
“不疼了,洗了,沒吃。”
“陳——”想到林意還在外面,童夏立即住口,頓半秒,“小賣鋪對面的阿婆給我推薦過一個胃藥,挺有用的,我明天帶給你吧?”
“嗯。”
“你……頭發什麼顔色啊?”
他嗤一聲,“你還敢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鋼镚,薄荷糖,酒,染發膏,這麼多巧合?”
她忽地笑出來,這一笑,更加做實了她整他的事兒。
“再笑一下,我開車過去,你當我面笑?”
“我錯了,你頭發什麼顔色啊?”
“你猜。”
“我猜不到。”
“明天自己來看。”
“好。”
“塑料瓶,謝了。”
“不用謝,你給了我很多兼職費。”
挂斷電話後,童夏小心髒撲通撲通的,盡管證明了他的電話是能打通的,但她的内心沒絲毫喜悅。
後來,在這段荒唐糾纏要翻頁時,她坐在距地面三萬英尺的飛機上,才恍然明白,這個張揚肆意卻又對萬物漠然的少年,是因為把她看在了眼裡,她才會從他那取的一次又一次的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