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胡伯霖動作得極快,餘文彬當日就從京城教谕的位置上撤了下來,第二日便被送出京城,去往極偏之地做知縣去了。
他一走,餘家再無法再京城立足,連帶着餘家族人也一同被各大世家攆出了内城,生怕沾染上了這樣的人家的污濁之氣。原本餘家适齡的男女也再無人上門提親,族中衆人都将餘文彬一脈恨得要死,乘餘文彬一走,族人就把他在京城的田地宅鋪瓜分一空。
人走茶涼,此時當然不會有人把這當作什麼不得了的事跑去禀報相爺,現在隻要誰在丞相府提起餘家人就是自找晦氣,少不得挨一記窩心腳,當然不會有下人去犯蠢。
餘文彬一走他安排監視李骥的人沒了銀兩打點自是自然不肯再做此等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城外茶館也沒有定期的銀兩,哪肯再供給一日飯食,李骥也就沒再去了。這事隻在經常來往的貨商、小販間驚訝了一陣子就逐漸随風遺忘了。
李骥被劉辰從山洞裡接回,先是安置在京城附近開的龍門镖局分部去做了一個賬房。一月後李骥前來述職,劉辰見了李骥做的賬目簡直說得上是賞心悅目,條目清晰,收支明确,還給最近半年内所有生意做了一個總結歸納,可算是讓劉辰改掉了镖局一呈賬本過來就頭疼的毛病。
當然,劉辰費盡心力把李骥弄過來可不是讓他當一個小小的賬房先生的,不過是要看看這人做事到底如何。
“李骥,你現在去了镖局一個月,就你看來,我們镖局現在如何,不拘什麼,你都可以說?”
李骥知道劉辰這是在考驗自己,略做思索便回道:“恕在下直言,公子的镖局裡人員太過混雜,其中做事之人不過五五之數,更有很多閑散遊勇,體弱不能為者也不占少數,縱有分工也多是雜糅不清,怕是不利于镖局的長遠。況且我大略看了下近三月的賬目,我們竟然有近三分之一的單子幾近虧損,而這些都是護送前往登州、萊州之地的商賈,登、萊二州貧瘠,匪盜也多,為何不放棄這條商路呢,還請公子解惑。”
“李先生果然心細如發,對镖局時弊分析得很是到位,實話跟您說了吧,龍門镖局現在已經開了五六家分号,各地皆是盈虧參半,這才符合現在大多數镖局的态勢,不可太過強幹,生意不是一家做的,需知樹大招風的道理。況且,打通登州、萊州隻是為了見識各方山河,經略各地人文。如果時運尚可,僥幸得中進士,我是想要去這些貧瘠之地做父母官的,所以早些派人過去探一探罷了!”
李骥聽劉辰一說非但沒有覺得解惑,反而疑惑更甚,“公子何故要去這些地方,難不成是因為登、萊二州民生凋敝,易做出政績不成?據他所知這兩地可并不是能出“政績”的好地方,相反,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赤地,易受戰事襲擾的邊城。不管為何,既然自家公子有這樣的心思,自己就當全力配合才是!”
劉辰見李骥這模樣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劉辰對這個并不關心,反而給了李骥更大的權利,讓他可以淩駕于分站镖頭之上,一應生意皆聽他的安排,各項事務都交與他手打理,原本镖局内收集信息的任務也還要繼續,“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日後也好委以重任。
又過了幾月,李骥果然将京城所部龍門镖局打理得井井有條,往登、萊二州的隊伍不減反增,盈利卻較前升高了三成,沿路收集信息的任務也完成得很是不錯。單從來往交易的貨物和與商旅的交談就分析出了蒙古蠻子此次來訪隻是雷聲大雨點小,一應軍備皆未儲備,可比朝堂上那些知誠惶誠恐的大臣們有用得多。
後來恰逢劉辰遭人算計,李骥也是想過應對之法的,隻不過劉辰認為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采取太過強硬的措施,這才一直任由事情的發展。直到一旨賜婚,徹底打亂了劉辰原本的想法,京城的部署自然也要相應的變化。
公主就封,劉辰自然也要跟着一塊過去,京城風雲際會,遠在巴蜀也不能就成為聾子、瞎子,京城必定要經營起自己的情報網絡。
有了這個想法,劉辰就第一個想到了李骥,根據近半年來李骥在镖局的表現,不難看出,李骥在情報的收集整理,人員的調動安排上很是有一套,并且他能在極短的時間内站穩腳跟,做到所有人都服他也是很不容易的。
之前派去監視他的人回來說,李骥處事雷厲風行,有那麼一股子說不上來的狠勁兒,有一段時間各商隊老闆總是來報不停有人丢東西,非要镖局賠償,李骥就把衆人叫到院子裡站做一排,單是眼風挨個兒一掃就看出了是誰堅守自盜,直接追回了丢失的财物,可神了!後來還當着衆人的面剁了那人一隻手呢!
當時,劉辰被前來彙報的小夥計一驚一乍的樣子給逗樂了,哪裡就神了?這肯定是偷盜之人漏了破綻被李骥看了出來,順勢找回财貨罷了。不過,令劉辰吃驚的是,李骥竟然直接讓人砍了那人一隻手,這可跟往日見到的李骥大有不同啊,就是現在,劉辰也很難将一個文質彬彬的李骥和砍手砍腳的屠戮者聯系起來。
不過多想想也就能想明白,人在遭受重大變故之後性情有所改變是在所難免的,三年冷暖将他由書生變成了一個殺伐果決之人也是有可能的。劉辰并不覺得這是陰狠,相反他很需要一個這樣的人充當他在京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