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律堂的大牢很陰暗,姬九叙推着封無疆走在逼仄的走廊裡,最後進了盡頭的屋子。
因為他們隻是當街鬧事,暫時拘押,弟子令沒有收走。
姬九叙給姜眠昙報了平安,才想起他身上帶着換傷的符咒。
撩起袖子一看,傷痕果然好了。
難怪這三年他每次受傷,總是好的格外快。
封無疆閉目養神,眼角的描紅越發深邃,“替罪符,你倒是好運氣,得師尊這麼大的青眼。”
姬九叙将手腕伸到他面前,“請師兄出手,解了它。”
封無疆嗤笑,“這可是一張免死金牌,你舍得?”
姬九叙說:“師尊舊傷還沒好,不能讓她再添新傷,帶着此咒,我無顔面對師兄師姐們,更愧對師尊栽培。”
他忍不住拿出弟子令,沒有姜眠昙的回信,他又問了阿鳳,得知師尊還在睡,他長出一口氣。
擡眼,對上封無疆若有所思的目光,他再次伸出手腕,“師兄,拜托了。”
“師尊的決定,我不會插手。”
封無疆垂眸,他這個小師弟足夠機敏,方才在他出手時舍身相攔,沒讓他傷到萬獸宗的人。
否則的話,萬獸宗的人插手,事情會很麻煩。
外面傳來腳步聲,方遠的聲音從遠到近,順着風聲模模糊糊傳進來。
“檀念大師,人就在裡面。”
牢門打開。
年輕灰袍僧人走進來,他面容清俊儒雅,眉心的朱砂火焰紋灼目。
“無疆師兄,好久不見,你還是性情中人。”檀念道了佛号,将一小瓶傷藥放在桌子上。
封無疆閉目冷嘲,“檀念,師尊說你早慧,果然不假,早早找好退路。”
檀念微笑,他始終未曾睜眼,但準确地轉向封無疆,“師兄勿要怪我,望氣一說,本就玄妙,我與師尊氣機不合,注定此消彼長,離開是為了師尊安好。”
封無疆未曾理會他的說法,指尖撚着一根稻草,冷冷說:“方丈閉關,這次的心魔鑒落到哪個長老頭上?”
檀念笑了,僧袍無風而動,他的面龐隐藏在陰影中,聲音低沉斯文。
“不是長老,而是我,以方丈親傳弟子的身份,代理萬佛宗事務。”
姜眠昙睡得很沉,屋裡燃着水犀角熏香,一直到夜幕降臨,她才從夢中醒來。
屋内空無一人,就連阿鳳也不知所蹤。
頓了頓,她拿起弟子令。
“執律堂嗎?那些人真是毫無新意,”
她出了客棧,朝着執律堂走,夜裡的風有些涼,她瞧見客棧旁邊賣烤松子的,走過去買了一袋。
狐裘上的陣法隐隐泛着流光,這種拟形陣是她無聊時做的,早先年她還能用本體行走,但怕有心人看出來,就做了這個華而不實的陣法。
彼時她隻是用這個陣法變換成凡人摸樣,以此逃離各宗人馬的監視。
姜眠昙從未想過改良拟形陣,若是無意被外人得知布陣之法,橫生波折總是不好。
因着此陣,她在穿書起初一百年内活的有滋有味。
隻是四百年間,修真界一直在折損修士和資源,駐守下界的修士無從得到純淨靈氣,隻能靠着靈州派發的丹藥符篆勉強修行,到了今日,連陣石也成了稀罕玩意。
她看着拟形陣的陣石,想了想,悄悄扣下來幾顆,繼續朝着執律堂而去。
她記性不太好,但執律堂的哪塊磚缺角她都記得,記得第一次來靈州,她就是在執律堂住了五日。
此後每次到靈州辦事,她都會因為各種的事情進執律堂。
這次也不例外。
“檀念,你與師尊隻有一日師徒緣分,但你如果敢幫着三大宗的長老堂對付師尊,我不會饒了你。”
一道傀儡絲劃過僧人側臉,留下一道血痕。
封無疆催動傀儡術,銀白色的傀儡絲亂舞,姬九叙無意中碰到一根絲線,頓時覺得神智一陣恍惚。
檀念讓開路,含笑道:“無疆師兄多保重。”
姬九叙經過僧人身邊時聞到濃重的香火味。
“請留步。”檀念叫住姬九叙。
姬九叙略微意外地停下,下意識将手臂的傷勢遮住,跟着檀念到了隔壁牢房。
僧人取下一盞油燈,挑亮,狹小的囚室依然昏暗,驅不散的陰寒粘在他們的脖頸。
檀念從僧袍裡取出一個瓷瓶,“此乃萬佛宗的靈泉,服下可免夢魇,除雜念,喝了對修行有益。”
姬九叙自然沒接,“多謝,但我的修行有師尊看着,沒什麼進補的必要,你叫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