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她反問他，卻并未得到回應。

良久，男鬼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幫我……幫我……”

“你是誰？”

懷罪不厭其煩地應他，然而每次提及這個話題，那缥缈的低吟就沉寂下去，不多時，又循環往複地念叨起來。

看來是等不到答案了，懷罪替他歎了口氣，正欲擡步，誰料下一刻，一隻慘白的鬼手自身後搭上了她的肩膀，一回頭，恰好對上一張放大的白瞳青面的瘦削鬼臉。

“幫我。”

鬼大哥的需求總是如此精準而單一。

懷罪下意識後退一步，目光緩緩下移，發現他胸口不知被什麼捅穿了個大窟窿，骨肉森森，陳年的血正汩汩地往外流着。

“你是誰？”

“我……”他目光渙散，迷茫地回答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誰？這可就棘手了，懷罪微微蹙眉，繼續問他。

“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自己在哪裡喪命的嗎？”

“我……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麼？”

“我……”

一問三不知，那鬼似乎有些羞愧，沒有再說不知道，而是換了個堅定的回答。

“幫我。”

懷罪好奇地問他：“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知道我能幫你？”

男鬼晃了晃頭，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麼。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指引我來找你，他說你能幫我。”

一個人？懷罪更疑惑了：“什麼人？”

“我……我不知道……”

“很久是多久？”

“我……記不清了……”

“他長什麼樣？”

男鬼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卻沒能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

“我……看不清他的臉……”

看着他幾乎要翻上天的白眼，懷罪很同情地沒有再追問下去。

一個一無所知的亡靈，被遺忘于人世，受人指引等待冥王救贖。身前有銳器傷口，盤踞于俗世多年而未化作厲鬼，想來生前是個正直之輩。

懷罪想，身為冥王，鬼是她的臣民，不論是人間的鬼還是冥界的鬼，應當一視同仁，自己有幫助他們的責任。

但是這差事實在不好辦，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冥界之主，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陳年老鬼，相遇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說不清是善緣還是孽緣。

懷罪很想知道究竟是哪個人讓他來的，居然對自己這麼有信心。她忍不住暗戳戳看了眼前這位男鬼一眼，說實話，在自己的熱心幫助下，很難保證最後他會不會一氣之下變成厲鬼。

但是又不能去找鬼差幫忙，眼下避開他們還來不及，怎麼能自投羅網呢？

于是她還是自告奮勇地答應了他的央求——

“你想要我幫你什麼？”

男鬼擡起眼眸，目光似乎落在了一個看不到的遠方。

“我想回家。”

今夜所有的言語裡，唯有這一句最為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