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主意啊!怎麼自己就沒想到呢?
同時,目光裡又隐隐帶着些欣慰:這小子,平時看着不聰明,關鍵時候腦子還挺好使……
“行啊你!”她滿意地拍拍他,“怎麼想到的?”
比祁沒有說話,摸着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畢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路數,羞于啟齒也很正常——懷罪善解人意地替他遮掩。
于是,受這麼一個不太正派的想法驅策,原本無所事事的魔界之行突然變得充實而又刺激起來,而在隐匿蹤迹不被察覺這方面,冥界又向來是無出其右的天才。
畢竟,作為六界中最卑微的一界,也就剩這麼點不足挂齒的優勢了。
兩個吃飽了沒事幹的鬼,聲東擊西地扔了兩個傀儡滿魔宮亂逛,自己則隐身尾随魔界之主。
隻是可惜了,如此一來,辛辛苦苦求來的令牌也沒派上什麼大用場。
這麼偷偷摸摸地跟了流罂好幾日,一開始兩人還懷揣着滿腔熱忱,可随着時間過去,越來越有些疲乏——
流罂的日子很簡單,晨起有朝會,然後就是批折子,從早批到晚,比人界的皇帝都還廢寝忘食,偶爾會出出門看看魔族大軍操練,囑咐有司置備東西、修葺園子之類的小事,然後定定地俯瞰一會兒偌大的魔域,便又回宮繼續批折子。
懷罪一面慨歎流罂日理萬機不知疲倦,一面又慶幸自己降生在冥界,還幸運地撿到了一個在其位卻不必盡其事的王位。
真是祖墳冒青煙!
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冥界生靈,她的思鄉之情在這一刻達到了巅峰。
魔尊與奏折不得不說的二三事——打開、批閱、合上,這着實沒什麼好看的。懷罪和比祁垂頭喪氣,正欲就此放棄對流罂的跟蹤,然而就在這天,一件不同尋常的事卻毫無預兆地發生了——
流罂獨自去了一處不起眼的宮殿。
這本沒什麼值得說道的,魔尊執掌魔界,哪裡她不能去?
但怪就怪在這個宮殿上,地勢極為偏僻,宮牆四周雜草叢生,一看便是個人迹罕至的地方。
一個魔宮之人從不涉足的處所,魔尊卻親自駕臨,并且,按懷罪的觀察來看,流罂來時腳步沉穩,面色肅戾,像是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而并非是心血來潮。
最重要的一點:她在裡面待了很久。
“我們為什麼不進去?”蹲守在殿外的草叢裡,比祁向懷罪真誠發問。
懷罪頭頂草環,從細碎的草隙裡偷偷探出目光:“隐身術騙騙那些守衛還行,但流罂修為深厚,我怕瞞不過她,一旦被發現,那可就尴尬了。”
“而且啊,”受轉輪王話本子的影響,她佯裝出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盯梢什麼的風險可大了,十有八九不小心踩到什麼東西就被發現了。”
“可是……”比祁咽了口口水,舔唇問道,“哪裡會那麼巧?”
懷罪葡萄似的眼睛倏地睜大:“你千萬别掉以輕心,我見得可多了!這種情況下,窺伺之人往往會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景象,然後心一慌腳一抖,就會踩斷樹枝的!”
“那……會怎麼樣?”
“被偷窺的人耳朵在這種時候最靈!隔百十步也能聽得清清楚楚,追出來就會猛烈地打上一架,沒架可打的,眼睛也敏銳得很,一個背影、一片衣角,或是一件飾物,都能立刻分辨出來者何人。”
“可是……”比祁滿臉疑惑,忍不住虛心求教,“門前哪裡來的樹枝?而且随身之物怎麼會這麼容易掉?”
這……
懷罪一怔,有些啞口——這确實把她給問住了。
看了那麼多話本子,這似乎早已成了個順理成章的情境,就像蘋果熟了會從樹上落下來,不躲開就會砸到腦袋一樣。然而每回再看到類似的情節,哪怕知道結果如何,懷罪卻還是忍不住替主人翁捏一把汗。
面對比祁求知若渴的目光,她繃着唇梗着脖子,給了他一句十字真言——
“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并配以一個堅定的神情。
“哦——”比祁聽罷,醍醐灌頂一般頻頻點頭。
草木掩去了兩人的身影和氣味,他們就這麼坐着,你一言我一語地談天說地,說到有趣的地方還會忍不住笑出聲,然後心一顫,連忙用手捂住嘴,緊張地望向殿門,見無人察覺,方才拍着胸口松下一口氣,然後繼續漫無邊際地侃侃而談。
直至殿門打開,有人緩步走出,愉快的氛圍戛然而止,于一線之間迅速戒備起來。
流罂獨身一人來,獨自一人去,揮一揮衣袖,什麼蹤迹也沒有留下,似乎不願意讓人發現這個地方。
為保妥當,兩人在流罂走遠後,又等了一盞茶的時辰,确定不會被發現後,這才扶着雙膝哎哎喲喲地站起身來。
腿麻得十分酸爽。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的目光向前,好奇盯着那扇深鎖的殿門——
門的後面究竟是什麼?
沒關系,很快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