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天生僞善的觀音面,一張巧言善辯的蓮花舌,包藏野心的慈恩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哪怕是事事謹慎的流罂,也是直至戰敗的那一刻,才看穿了他的真面目。
天幕之下,渾濁的風裁亂了少女的長發,紅豔豔的血濺落在臉頰上,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一刻,胸膛深處震顫靈魂的跳動。
慈恩,從來不是個慈悲懷恩的人!
他的骨子裡,有着對權欲富貴極度的貪婪,隻可惜生不逢時,如今的赫蘭族,再不是當年叱咤風雲的存在。
貧瘠的土地隻有幹涸的裂紋,幼時的慈恩常直勾勾地盯着大街小巷往來的墨台子弟,那些绮麗的衣袍、光鮮的面貌、前擁後簇的排場,像一顆種子深埋入心底。
偶爾,他們心血來潮時,會像喂狗一般扔些點心過來,對吃食極度匮乏的慈恩總是迫不及待地奔上前,飛快地撿起來吃掉。
他最大的向往,是有一日能像那些施舍的人一樣,用同樣鄙夷的目光看待比自己低下的人。
流罂成了他最中意的墊腳石。
他以虛假的臣服騙取了族人的信任,轉而在危急關頭向仇敵投誠,緻使赫蘭氏族全部被俘,無一幸免遇難。
在極刑場上,赫蘭族人沒有一個屈膝跪下,面對威懾,無數人仰天高呼——
“赫蘭氏族有訓: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雙親,跪尊主,此外的任何人,都不值得我們彎下脊梁!”
這是每一任父母都會向兒女傳襲的訓誡,也是每一代赫蘭族人恪守的信條。
很快,靈力沖湧,□□破碎,遺言一圈圈盤旋于頭頂,慢慢緘默如塵泥。
彼時的慈恩身披王庭華服,心滿意足地看完了這場慶功大典。
事到如此,隻要能拔除最後一根刺,他就能永遠高枕無憂下去——
流罂。
流罂沒能逃出生天,慈恩在暗度陳倉之前就做好了充裕的準備,任憑是大羅神仙也插翅難逃。
“你多厲害啊,最後還不是落入了我手裡!”
他鄙夷地笑着,看着這位赫蘭氏的天之驕女被禁锢在刑架上,過往的每一天,都不如今日來得更讓人暢快。
“卑鄙小人!”流罂擡起頭,虛弱地啐了他一口,“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就是與你同為一族……”
慈恩不為所動,仍舊挂着陰恻恻的笑,他轉身提起火爐中的烙鐵,面不改色地用力拓在了流罂心口。
以鹽水浸漬過的匕首,一刀一刀挑斷了她的手筋腳筋。
以玄蟒長鞭抽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傷痕,共計九九八十一鞭。
“都死了,死絕了……”他雲淡風輕地笑着,一邊施刑一邊同她言說赫蘭氏的慘狀,“我是個孤兒,早就沒什麼可失去的了,可你不一樣,你的朋友,親人,族人,都沒了……”
以銳利的竹簽釘入她的指甲,最後一把掀掉。
自始至終,流罂沒有求饒一句,也不曾哀嚎一聲,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殷紅的血色将唇瓣染得刺目,觳觫不停的身體将她的痛楚袒露無疑。
“想知道他們怎麼死的嗎?我就在那兒,我知道。”慈恩掐着她的脖頸,可怖如鬼魅,“死無全屍,肉泥一般!”
渾濁的眼淚沖湧出眼眶,隐有淡薄的血色,流罂的咒罵聲裡帶着哭腔:“你不得好死……慈恩你不得好死!”
慈恩看着她,目色純然,不為所動,而後将生鏽的彎刀伸入她的口中,鈍鈍地割下了她的舌頭。
以長鈎連皮帶肉剜去她一隻眼睛,留下另一隻,讓她親眼看着自己是如何死的。
以滾燙的鉛水灌入她的雙耳,看她如垂死的魚那般痙攣抽搐,不為所動。
最後,将她扔進大雪彌漫的極北苦寒之地,那裡終年盤踞着食人的利嘴秃鹫,和茹毛飲血的碧睛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