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
短短兩個字,頃刻間炸出懷罪一腦袋瓜的疑問——
“是死了嗎?是吃人的妖怪幹的嗎?她是在哪裡失蹤的?可有留下什麼線索?她失蹤前住在哪兒?與什麼人走得親近?她既然是仙,修為應該很高吧?吃人的妖怪這麼厲害嗎?”
玉京子聽得腦瓜子嗡嗡的,一通話說完,壓根沒幾個字留在了耳朵裡。
“妖界的辦事效率……”說到這兒,她嗟歎一聲,又道,“不過雖無定論,但據我猜測,極有可能出自食人妖的手筆。”
懷罪跟她跟得很近,兩眼俱是期待的光芒,示意她接着說下去。
“食人妖存在了千百年,慘案也存在了千百年,大抵皆是如此,毫無征兆地消失,絲毫證據都尋不到。這一回也不例外,雖然隻是消失了一個晚上,但恐怕也是兇多吉少了。”
更何況,昨夜還下着雨,若無要緊事,尋常人一般不會輕易出門,就算是出門,又為什麼一晚上都不回來呢——懷罪歪着腦袋望向比祁,此刻隻有他能透過自己擰成麻花的眉頭,看出她心裡的疑惑。
比祁懂她心中所想,思量須臾,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她從仙界來,不會是來替天行道吧?”
懷罪一激靈,當即便被他的膽量所感染,并且連連點頭稱是:“對啊玉京子姐姐,她不會捉妖去了吧?”
雖說捉妖這事各憑本事,雖說對手之間不應有妒忌心,但當下這一刻,懷罪還是很希望能夠把捉妖的功勞歸在冥界頭上的。
仙界的威望已經夠多了,冥界還在六界的诟病裡擡不起頭呢!
“有這個可能。”一句話把懷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玉京子說話喜歡大喘氣,“不過很渺茫。”
“先前早有仙人命喪于此的先例,算不得什麼稀奇事。”玉京子一面向酒壺中打酒,一面輕描淡寫道,“況且數百年來,來捉妖的仙人大多招搖過市,旗号響亮得很,陡然低調一遭,應當不太可能。”
也就是說,那位失蹤的女仙,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懷罪兩手托腮,定定地注視着酒水如一條銀線般墜入酒壺,心思卻全然不在此處,模模糊糊的,一直飄到九霄雲外。
直到走在去牡丹樓的路上,她的思緒還是一團抖不開的亂麻——
“比祁,你說……這個妖怪這麼厲害,我們會命喪于此嗎?”
比祁替她拎着酒壺,想也不想:“不會的。”
“為什麼?”
“你是冥王,要對自己的修為自信些。更何況,泰山府君曾說,當你遇到了無法抵禦的危險,大可以報上名号,沒有人會傻到去招惹一界之主。”
他的口吻很認真,不像是平日裡拍馬屁的做派。總之,懷罪信了,很快又開心了起來。
“啊,舒服多了。”她繞到他右手邊,貼心地拿過酒壺,“你辛苦了,這個我來拿吧!”
比祁知道這一行的目的地是牡丹樓,也知道牡丹樓是什麼地方,裡面住着誰,雖然心裡有些膈應,但身體還是無比誠實地跟着來了。
同時還得把控口舌,不能常提。上回開誠布公過一次,懷罪已經表明了把自己放在首位的态度,若再斤斤計較,似乎顯得自己小氣,不相信她似的。
不惱,不惱——比祁在心裡如是勸慰自己。
半晌,軟紅香土之上,寶馬雕車的長街盡頭,一座畫棟雕梁徐徐浮入眼簾,庭前牡丹怒放,花蕊吐香,那一刻,天地之間所有的花草似乎都臣服于此,黯然失色——
那樣光豔的一幕,使懷罪不由地憶起清晨時踏雨而來,油紙傘半遮面,一點點顯露虞清遠的臉。
雨很早便停了,轉眼已是午後光景,日光自稀薄的彩雲中直直墜下,将潮濕的地面蒸騰出溫柔的水霧。牡丹樓氣派巍峨,遠遠蓋過四下所有的青樓畫閣、繡戶珠簾。
駐足于牡丹樓門外,可以遠遠望見裡面人頭攢動,呼聲陣陣。懷罪本想花銀子找人幫忙送進去,誰料卻引來一陣哂笑。
“姑娘,來都來了,不進去瞧瞧?”
“姑娘來得巧了,今日牡丹花魁首露面,難得一見呐!”
“妖界牡丹樓乃六界一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捧個場而已,何必如此扭捏?”
“牡丹花魁首……”懷罪問,“是虞清遠嗎?”
“正是!”路人笑容滿面,“姑娘既然聽過他的大名,難道就不好奇?”
若是今日初臨妖界,懷罪一定很有興趣。但在妖界住了這麼久,今日之我已非昨日之我,大名鼎鼎的虞清遠也有幸見過好幾面。
懷罪覺得,如今自己已經是一個見過世面的冥王了,小小誘惑,動搖不了自己。
“不必了,”她打算用銀子誘惑他,“能不能麻煩您幫我……”
誰料,牡丹樓内有所騷動,懷罪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身後衆人沖湧而上,連同她一起擠入了牡丹樓内。
像是被巨浪裹挾着,不得不順着人流走。步子也不聽使喚,哪兒有空便落于何處,半點不由自己。
很快,牡丹樓的内景便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