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緊閉的顧家祠堂内,錦被在地上鋪了厚厚幾層,昏迷不醒的顧元柏和少夫人安靜躺在上面,顧侯爺正守着兒子兒媳親自照看。
顧聞棋坐在錦被旁邊,将木箱擱在身旁,順手打開蓋子,随手撥弄裡面的珠钗,好像在找什麼。
顧侯爺終于注意到那個箱子,問道:“聞棋,你随身帶着首飾幹嘛,放在屋子裡又不會長腿跑了。”
顧聞棋埋頭道:“不要,這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帶在身邊我才放心。”
說罷,她突然停住動作回頭看了眼王勉哲,見他一邊與角落裡的顧二爺交談,一邊左看看右看看,仿佛還在糾結要不要回去找江婷。
顧侯爺聞言笑了笑,想起自己因為憂心兒子兒媳而對女兒的疏忽,又心生愧疚,道:“等過了今夜,讓你嫂嫂帶你親自去挑些新的。”
顧聞棋剛從箱子裡拿出個奇怪的瓶子,聞言動作一頓。
顧侯爺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有些傷感,“以後聽你兄長的話,他會護着顧家、護着你的。從今以後,誰也不能欺負了你。”
顧聞棋波瀾不驚,隻在聽到“誰也不能欺負了你”時有所動容,她打開瓶蓋,露出瓶内一把通體漆黑的短刀。“我信。”
若是尋常人,可能會察覺出顧聞棋詭異之處,偏偏顧侯爺是個心大的主,仍未察覺危險來臨,隻是好奇地看着顧聞棋,“這是什麼?”
“父親不認得了。”顧聞棋的笑容突然真切了許多,音量不住提高,“這是這些年葬送在嫂嫂口中的亡魂啊!”
顧侯爺仿佛是被人一嘴巴抽懵了,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顧聞棋的貼身丫鬟秋露突然毫無征兆地發難,雙手死死纏住王勉哲,并張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不松口。
直到顧聞棋将短刀從罐子裡拔出來,濃郁的血腥氣瞬間鋪滿了整個祠堂,強勁的陰風直接将顧侯爺掀飛了出去,他才終于反應過來。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你拿着它要幹什麼!”
“父親,我知道你好奇過那個天師化成的鬼——你好奇他為什麼不殺人不複仇卻賴在顧府不走,他為什麼威脅你們建造的屍屋,他要那些屍體做什麼?到後來,你以為他隻是下不了決心害人,但想要長進修為,便在嫂嫂“飯”後撿一些殘魂吸食,軟弱罷了。你放任了這項行為,認為這隻是他徒勞而已,任何惡鬼都會在你找到天師院長後迎刃而解。”顧聞棋在狂風中心戰得筆直,猩紅的短刀上映出她堅定的面容,“你錯了。”
她扯了一下嘴角,“你錯了,他沒有修煉,四年的鬼力全在這。”
“是你?”顧侯爺瞪大了眼睛,轉而憤慨,“那個青鬼是你背後指使的,是你想要建造屍屋,這麼些年一直是你,為什麼,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要報仇。”顧聞棋道。
言罷,她伸手一把揭開少夫人身上的錦被,壓魂器被掀飛,鬼氣肆虐,狂風更盛,将顧侯爺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誰與你有仇”推着咽進了肚子裡。
壓魂中斷,少夫人倏地睜開了眼睛,露出了全黑的瞳仁,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顧聞棋,張開嘴巴就要吸魂。
人體被刺穿的聲音自兩人中間響起,“少夫人”突然頓住了,她緩緩低下頭,呆呆地盯着沒入胸口的短刀。
狂風自這一刻開始消減,隻剩刀身上的鬼力開始無聲地、瘋狂地湧入少夫人的身體。
“啊——————”顧侯爺崩潰地大喊,“你幹了什麼?!”
顧侯爺爬起來沖上前一把扯開顧聞棋,又撲通一聲跪在兒媳面前,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傷情。
顧聞棋摔倒後不緊不慢地爬起來,唇角彎起并輕微顫動,看起來愉悅至極,“那可是雲敬這麼多年來煉化的全部鬼力啊,我都送給她了,想來張将軍一家在嫂嫂體内隻能吸魂續命卻不能增長鬼力,很苦惱吧。”
刀上猩紅的鬼力飛速湧進少夫人體内,顧侯爺眼睜睜看着,卻不知如何應對,一雙不知所措的手顫抖地懸在空中。
“但是沒關系,有了這些,他們便能重獲自由。”顧聞棋的笑容轉為輕蔑,“相信重情重義的嫂嫂,是願意為了家人承受這切膚之痛的。”
這時,王勉哲在顧二爺的“盡力”幫助下,終于掙脫了秋露的桎梏,飛身向少夫人撲過來。
就在大家全都緊張地注意着前方情況時,一柄短刀自秋露懷中飛出,追着王勉哲直直飛去。
秋露一時愣怔,想起那是顧聞棋一炷香前才給她的。
撲哧一聲,一滴鮮血飛濺到顧聞棋眼角,她面無表情地擡眼,視線落在貫穿王勉哲左後肩的短刀上,“多事。”
随着她利落的手訣落下,刀子開始轉動攪動血肉,發出令人牙酸的刮骨聲。
王勉哲的腳步重重一沉,卻沒倒下,他忍着劇痛站直了身子,迎着顧聞棋驚訝的目光,上前一擊将她敲暈。
“因為鬼力,少夫人體内的亂魂暴動了,這樣下去被撕碎隻是時間問題,必須盡快驅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