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秋心中一緊,回想起上一世裘霜的結局。
她死在了妖界。當時除了裘安,無人知曉她真正的死因。
她自然想過裘霜的死或與裘安有關,這也是她執意要來妖界的原因。隻不過從前這些都僅僅是她的猜測,如今突然被百裡及春點明,心裡不禁覺得不可思議。
“為何這麼說,可是你發現了什麼?”
他既然能輕而易舉地找到她所在的瓊光殿,想必也能找到裘安與裘霜罷,莫非他看見了什麼?
卻見他輕輕搖首,緩聲道:“随便一問罷了,不過本座的确想知道你的答案。”
怎麼可能是随便一問,斬秋心中腹诽,不由凝眉,半晌答道:“此事若是真的,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好。”百裡及春點頭,面上沒什麼情緒,随後緩緩轉身似欲離去。
才走出兩步,他忽然停下,像在猶豫什麼。
片刻後,他轉回身來重新走到斬秋身前,倏爾朝她伸手,攤開掌心露出一把赭色的種子,淡道:“在天宮時,靈衫曾向本座替你求取此物。”
斬秋順着他的動作低頭看去,很快認出了他手中之物。那是茈茴的種子。
茈茴乃父神生前最喜歡的花,于上古時期便存在了。每每看見它,便會想起父神。
自父神逝後,她便一直想在缥缈境中栽上幾棵茈茴樹,可惜在天界到處尋不到它的種子,她還一度以為此樹已經絕迹了。
上次在魔界時,她看見重守殿外種滿了茈茴,一時欣喜憶起從前,便與靈衫提到了此事。
隻是她沒想到靈衫竟會向百裡及春索求茈茴種子,更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後者竟會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們之間,不是會互相送禮的關系。
斬秋擡眼看向百裡及春,神情中透着些許茫然與猜疑:“你……”
“你若覺得本座别有所圖,”百裡及春看穿了她的心思,坦然道,“那便是。”
斬秋聽罷正欲推拒,卻聞前者又道:“就當是本座催促你盡快找到回元。”
百裡及春說完将手中的茈茴種子輕放至窗台,沒給她反駁的機會,利落地轉身而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斬秋才将視線收回,落到了一旁的窗台上。她望着那幾粒赭色的種子,神色逐漸變得複雜。
接下來的兩日過得無比平靜,白日裡妖皇命人給他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夜裡還設了兩次酒宴,算是盡了地主之誼。
也是在酒宴上斬秋才知道,原來受邀前來的還有人間的君主,以及冥界的幽冥帝。
幽冥帝冥珩與她也算舊相識了,故而借着晚宴叙了叙舊,憶起了她遊曆人間的那兩年。
那時的她尚且年幼,最見不得生死離别,尤其是她身邊之人,那些她在凡間結識的朋友。
于是擅作主張跑去冥界與冥珩提出交易,用靈丹寶物換他在那些人的生死薄上添上幾筆,隻為給他們求得一世平安長樂。
如今想來,她當時的舉動頗為荒謬,亦過于天真。
不要幹預凡人命格,是冥珩為她授的第一課。
冥珩雖未答應與她的交易,卻因欣賞她的赤誠與她成為了朋友。後來在她凡間的好友故去那日,冥珩破格讓她代替勾魂使者,為她的故人引路奈何橋。
之後沒多久,她便返回了天界。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玄焰真神殒世的那日。
如今一千餘年未見,斬秋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拉着他多飲了幾杯。酒過三巡,她才想起問他為何出現在此。
“冥界向來置身四界之外,從不與其他界域之主來往,你怎麼會應邀來此?”
冥珩聞言放下酒樽,劍眉微斂道:“妖皇差人送了三次請帖,最後一次請帖中提到此次妖神祭典或有神迹降臨,需各界共同見證。”
聽他這麼說,斬秋的醉意瞬時消了大半。
她的目光朝席間主座的位置飄去,看着辰琰惬意悠然的模樣,不由暗下神色。
神迹?
這話為何讓她有種莫名的不安呢?
斬秋收回視線時,目光與對面正盯着自己的裘安相撞。
席間,他端坐着,雙手放在面前的矮桌上,可桌前的酒肉他卻絲毫未動。
他望向斬秋的眼神十分平靜,卻不容忽略。
一旁的冥珩也注意到了那道難以無視的目光,略一挑眉,打趣道:“忘了和你說恭喜了。”
“恭喜什麼?”斬秋應聲移開視線,擡眸看向冥珩,不知他這猝不及防的恭喜是為何意。
卻見冥珩的眼神往裘安的位置掃去。
他雖未言明後話,但斬秋已然讀懂了他的意思。
這是在恭喜她那六界皆知的婚事。
“你還是别恭喜得太早了。”斬秋撇了撇嘴,端起面前的酒樽一飲而下。
她的聲音冷了許多,帶着幾分明顯的不豫。
冥珩自是聽出了其中怪異,但他知道這份不豫并非沖着自己,而是對面那位。作為朋友,他很默契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百裡及春很少在外人面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