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琰的面容雖被面具遮掩,但她的聲音卻透着難以掩飾的興奮。
“臣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陛下!”祭司颔首回禀,說完又仰頭看向辰琰,臉上滿是謙恭敬畏,“陛下,這真是先祖庇佑我族啊!”
“好!”辰琰大笑,轉身面向衆人,“諸位今日便都是這神迹的見證者!還望諸君不吝相助,在各界多加留意,助我妖神血脈早日歸位!”
話音甫落,斬秋雙眸微眯。
寥寥幾句便将此等足以震驚六界之事蓋棺定論,未免太着急了。
這着急的架勢,不像是要費力尋找妖神之後,反倒像是他們已然找到了此人,所以急于将此事昭告天下,方能給他們所找之人正名。
可斬秋瞧着辰琰對待她的态度,并不像是認出了她的身份。否則這兩日裡,為何沒人向她傳來半句消息?
還有昨夜冥珩在酒宴上曾說,辰琰去信邀請他來妖界時曾在信中提及,此次妖神祭典或有神迹降臨。
妖神祭典開啟之前便預言有“神迹”,若非巧合,便說明這一切都是辰琰事先預謀好的。
想到這裡,斬秋腦海中蓦然閃過一個荒謬但現實的想法。
——辰琰要扶一個假冒之人上位。
那她邀請各界之人到此參加妖神祭典,便是想借此将妖神血脈尚存的消息傳遍六界。
但她這麼做為了什麼?
為了震懾各界,告訴他們妖族仍有後盾嗎?
可各界帝君、元老可都不是吃素的,想要随便找一妖族冒名頂替妖神後人的位置,在他們那裡恐怕行不通罷。
不說别人,裘安定是第一個不信。
思及此,斬秋下意識地朝裘安看去。
卻見他眼眸低垂,似在思量着什麼,随後擡眼,目光朝她這邊遞了過來。
隻是他所望之人并不是她。
斬秋順着他的視線輕輕側首,看見了身旁的裘霜,不禁瞳孔微張,耳邊回蕩起百裡及春在瓊光殿對她說過的話。
——“若裘安欲對裘霜不利,你會出手嗎?”
——“比如,殺了她。”
斬秋心中難以抑制地感到不安,不禁在腦海中快速翻閱着上一世與妖神祭典相關的記憶,欲從其中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若上一世也按照如今的軌迹發展,妖神祭典過後,便該有“妖神尚存血脈”的消息流出。
可當時祭典過後并未傳出任何有關此事的消息,唯一震驚六界的新聞便是“天界公主裘霜死于妖界”。
當時内情如何,無一人對外透露。就連後來天帝也對此閉口不談,并未深究妖族的責任,也未追責裘安看護不當的罪過。
無論怎麼看,裘霜都像是一個犧牲品。
雖然不知具體細節,但聯想其中種種,斬秋已然能夠将此事描畫出模糊的輪廓。
想必裘安就算不信妖神有後一事為真,卻也不願此等傳聞流出。因為此事一旦被宣揚出去,必會引起一番動蕩,于天界不利。
所以他親手制造了裘霜死于妖界的戲碼,而後栽贓嫁禍,将責任推給妖族。
以妖族如今的實力,擔當不起兩族交戰的後果,隻能任其拿捏。彼時裘安便以不追究裘霜之死為籌碼,換取妖族對此次祭典發生的一切閉口不談,這也包括妖神祭典上祭司的所有言論。
而天帝之所以沒有追究妖族和裘安的罪責,想必是知曉内情,為了鞏固和維護天界的地位,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他也不用擔心妖族會找到所謂的妖神後人,因為斬秋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
斬秋越想越覺得可笑,分明是妖界和天界各自心懷鬼胎,可在這場博弈算計中唯一付出代價的卻是什麼都不懂、傻傻地期待着玩樂的裘霜。
想罷,她大步朝裘安走去,神情凝重地喚了他的名字:“裘安。”
“我們談談。”
眼前突然冒出的身影打斷了裘安的思緒,他應聲垂眸掠了斬秋一眼,并未搭腔。
斬秋壓低了聲音,試探地問道:“今日的妖神祭典,你怎麼看?”
似是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裘安眉梢輕挑,含糊其辭道:“妖族之事,與我何幹。”
“二殿下說的是。”斬秋贊許地點頭,循循善誘道:“無論這妖神血脈是真是假,都不會危涉天界,便與我們無關。如今祭法也觀完了,我看接下來幾日的慶典也沒什麼意思,不如明日一早我們就返程吧。”
“不着急,霜兒似乎還沒盡興呢。”裘安望着不遠處看熱鬧的裘霜,眼底有暗流湧動,緩聲道,“什麼都沒得到就這樣回去,難免心存不甘。”
不知怎的,後面那句話并不像在說裘霜,而是在說他自己。
斬秋聽得起了一身寒顫,不由又道:“在此逗留能得到什麼?除卻妖皇安排的行程,我們每日都隻能待在宮殿裡,依我看,還不如回天宮逍遙。”
裘安聞言收回視線,興緻勃勃地注視着她。
哪怕她掩藏的很好,但他還是從她眼神中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惶恐。
下一瞬,仿佛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他漫不經心地朝她靠近兩步,唇邊傾洩一道玩味的笑意。
“斬秋,你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