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完以後她才翻窗跳上了屋頂,直直站立着,與前面那道坐着的身影隔着一丈的距離。
隻見百裡及春悠然地坐在那裡,身姿随意潇灑,一隻手肘撐在彎曲的膝蓋上。看樣子,像是來了有一會兒了。
“你什麼時候在這的?”
“大概,”百裡及春想了想,“在你們聊起裘安的時候。”
那便是一早就來了。
斬秋不由眉頭一蹙:“真沒想到,堂堂魔尊,竟有做梁上君子的愛好。”
她的口吻譏诮,後者卻未惱怒,反而神色輕松地望着身下的琉璃瓦片,意味不明地回道:“誰知道呢,或許曾幾何時,你也這麼做過。”
斬秋并未理會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單刀直入地問:“你夜裡前來到底想幹什麼?”
“若是為了上次那個答案,我現在便告訴你。屆時人界上元節的燈會,我和你去。”
這麼簡單的條件來換塗千羽一命,實在劃算,她沒有理由拒絕。上回沒有及時回答他,是因為她太過驚訝,疑心其中有詐。
但如今她已想明白了,就算當真有詐,她也要一試。畢竟塗千羽的配合,是她回去後對付裘安的關鍵。
百裡及春聞言忽而擡起頭,視線輕飄飄地落到她身上,半晌,唇角散開笑意。
“你笑什麼?”斬秋不解,眉頭皺得更深了。卻見他此刻站了起來,撣了撣衣袍,“本座不是為了此事來的。”
“那你來幹什麼?”
“告訴你去往月幽殿的辦法。”
月幽殿是裘安在妖族皇宮内所處之地。
斬秋眼底閃過一刹狐疑。她的确想要潛入月幽殿一探究竟,想知道裘安在這孤立無援的妖界究竟還有什麼手段掀起風浪。
可是……
“你為什麼幫我?”
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問,又似乎在斟酌如何回答,他靜默了半晌,道。
“本座不想看你輸。”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快要融進這習習的夜風裡;卻又很冷,冷得像是無妄山巅常年不化的雪。
斬秋眉間微動,神情複雜地看向百裡及春。
而他也正在注視着自己。
他的眼神深邃,清冷,仿佛是一個靜谧無底的深淵,藏着萬千秘密,其中還摻雜着一絲虛無缥缈的……
期望。
斬秋摸不透他的心思,正要說些什麼,但聞他又道。
“當然,本座也不會白幫你。”
斬秋這才放下心來。交易才是她與百裡及春之間正常的相處方式,他若真的什麼條件都不提,她便要疑心他别有所圖了。
“什麼條件,你說吧。”
“你與冥珩關系不錯。”百裡及春悠然說道。此話并非疑問,而是定下結論。
突然從他口中聽到冥珩的名字,斬秋不由感到新奇:“是又如何?”
隻見他手掌輕轉,掌心呈着一隻不足一寸長的圓匣走近斬秋:“幫本座把這個交給他。”
“這是什麼?”
“他看了就會明白。”百裡及春見她一臉提防,笑道,“放心,本座沒想害他。”
斬秋将圓匣收下,答應會将此物轉交給冥珩,他也守諾帶她去往月幽殿。
路上,斬秋還是沒忍住好奇,問他:“你和辰琰之間是不是也有交易?”
否則辰琰怎麼會任由他在宮中暢通無阻。
“沒有。”百裡及春不假思索道。
斬秋半信半疑:“當真?”
百裡及春步履平緩,仿佛在自家地盤閑遊,漫不經心道:“雙方得利才是交易。”
而他與辰琰之間,不過是他抓住了辰琰的把柄。如此,應算作威脅。
聽出他的話外之音,斬秋忽然覺得周身發冷,眸色黯了下來,沒再吭聲。
很快二人便來到了月幽殿附近。
斬秋望着前方的殿宇,并不打算現在進去。
她記下了從含光殿到月幽殿的路徑,以及途徑幻術的破解之法,以便明日夜裡獨自前來。
确定好一切後,她便轉身往回走。
未出十步,發現身旁百裡及春仍與她同行,不由停了下來。
“你這是要跟我回去?”
“本座送你。”
“不必了,”斬秋伸出食指點了點腦袋,笑道,“我記性好,認路。”
記性好?
百裡及春面上掠過一縷不易察覺的譏诮,不知想起什麼,眯了眯眸,心下冷笑。
好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