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好則幫着外婆收拾廚房。
上一世紀的自建房,房間因為朝陽的緣故,家具大多褪色,顯出一種年代感來。但從細節的布置上,不難看出小姑娘的用心,是“家”的氛圍,而不僅是“房子”。
午後陽光正好,将一室照得明亮。
窗邊的書桌上放着幾本初中的教輔和大學專業課的書,還有一些手寫筆記。
他随意地看了看那些筆記,家教輔導的英語備課筆記寫得很詳細,看上邊記錄的時間,大約是暑期的兼職。
其餘則是微積分的練習題,有些字迹難以辨認,仿佛是睡夢中寫出來一般。
靳斯言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邊學一邊困,但自知不得不學,于是又一邊困一邊學。
怎麼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讨厭數學。
把筆記放下的時候,瞥見一個熟悉的物件。大部分被遮擋住,一小部分暴露在外邊。
靳斯言愣了一下,伸手推開了那一摞書。
木制書桌上蓋着塊玻璃,上世紀末很流行這樣的家具,現在已經比較少見了。通常玻璃和桌面之間的夾層裡會放一些重要、值得紀念的照片做展示。
而此刻,這個夾層裡,放着一張明信片。
明信片的反面朝上,右上角貼着一張14年英國發行的聖誕郵票,留言區的字迹,靳斯言很熟悉。
“好好,希望你生活開心,不要聽别人預設你的未來。”
來自于他親筆。
這張靳斯言從大洋彼岸寄回來的明信片,就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了。
但它卻被江好妥善保護着,放在最顯眼的位置。隻要坐在這個位置上,就能一眼看見。
已經過去很久了。
這張紙片上泛黃的痕迹,是時間的證明。
他的指尖隔着玻璃,輕觸那張明信片。
身後有輕微的動靜,靳斯言回身看着江好走近。
她的目光稍有些閃躲,“房間有點亂……”她說着,邊移了移那堆書,試圖擋住書桌中心那張明信片。
這是靳斯言到英國的第一個月寄回來的,而後便再沒有了音訊,隻有她去拜訪靳老的時候,能從他口中得到幾句模糊的近況。
小時候是不明白離别的,越長大,卻越覺得想念。
有時候江好會把這種情緒歸為,對兒時好友的思念,有時卻連自己也無法自圓其說。就如此刻,她的心跳很快,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靳斯言偏頭看着江好。
她的眼睫輕輕地顫了顫,頓了一會兒,又把那些書移開,不自然地為自己解釋:“隻是覺得這張明信片好看。”
可明信片是反面朝上,看不見圖案,于是江好又找補了句:“……明信片上的郵票好看。”
這麼蹩腳的理由,就連江好自己也覺得沒有說服力。可靳斯言隻是看着她,薄薄的唇微抿,好一會兒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不知是不是江好的錯覺,他的聲線一貫冷淡,看向她的那一眼卻添了幾分情緒。
像是一星半點的溫柔,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後來,外婆又和靳斯言說了好一會兒話,他大多時候隻是安靜地聽着,在外婆問到什麼時,他才會簡短地回答幾句。
靠近傍晚的時候,靳斯言起身到院子裡接了通電話,大約是有些難處理,電話持續了好一會兒。
江好走出來時,正好看見司機将車開到院門口候着。
“你要先走了嗎?”
靳斯言點了點頭,“公司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江好聽靳老提起過,他本想讓靳斯言回國後全面接手集團公司,但靳斯言不願意,于是回國後仍進了學校,隻是偶爾幫他大哥處理些事兒。
江好長歎了口氣,果然人和人之間是有差距的,有的人同時兼顧兩邊的工作,且十分出色,而有的人在學校裡掙紮着,還挂了一科微積分。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江好沒去看。
她正打算再說些什麼,就聽見靳斯言先她一步開口:“你回程的高鐵票,是明天下午,列車信息我發到你微信上。”
江好愣了一瞬。
那天靳斯言是給她買好了來回機票的,現下又重新給她定了高鐵票回A市。
是因為她今天在飛機上的耳痛嗎……
好像什麼東西在她心裡重重一撞,而後有一絲悸動和雀躍悄悄爬上她的心頭,泛着陣陣酥麻。
兩人站在院子裡,夏季的餘韻已經散去,傍晚的風把院門口的樹吹得漱漱作響,開始有了秋天的味道。
靳斯言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嗓音順着風聲,傳進她的耳朵裡。
靳斯言偏過頭看着她,直直望進她的眼底。
“江好。”
“你想結婚嗎,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