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和江白羽相遇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那個時候,江白羽還叫林羽辰。
而林家的少爺,有病。
很少有蟲知道,林家的少爺,其實沒有味覺。
不,并不是沒有味覺,準确的來說,應該是,所有的食物,林少爺嘗起來都寡淡無味、了無生趣。
如果把這個消息對任何一個熟悉林少爺的蟲說,都會得到對方無情的嘲笑。因為,衆所周知,林羽辰、養尊處優的林家少爺,其實很會做飯,而且做得超級好吃。
——隻是他不常做罷了。
一個沒有味覺的人,如何能做出好吃的食物呢?
所以,一起生活的林家父母、悉心照顧林少爺長大的管家,還有朝夕相處十幾年的粘人精弟弟,都不曾知道,林家的少爺,吃的每一口食物,僅僅是為了攝取營養,為了活着。
或者說,是苟延殘喘地延續生命。
寡淡無味、了無生趣的生命。
能想象嗎,生理上,他能準确的“分辨”,哪一種食物好吃,哪一種食物是什麼味道,但是精神上,他感受不到任何享受食物的愉悅,好像他吃的每一種奇珍異味,都僅僅是白開水味的營養液、白米飯味的營養液和白煮素面味的營養液。
活着,但并不愉悅。
如此而已。
在這個大多數蟲都以營養液飽腹的年代,由蔬菜、肉類和調料組成的“飯”,對于普通蟲來說,是無上的美味,而林少爺的手藝,公認的比很多大廚都好。
有時候,林少爺會很熱情地做飯,不拘老幼、不問貧富、不看美醜,興緻來了,甚至對視了一眼的陌生蟲,他也會邀請對方用餐。
每次做完飯,他都會和對方一起食用,聽到對方誇贊他的廚藝,他會微笑,那應該代表着愉悅吧。
所以,用餐者會極盡全力的贊美他。
作為一位權勢财富都不缺的少爺,也許這種誇贊會讓他很有成就感,所以他才會如此慷慨。
如此幾次之後,用餐者以為這種幸運會一直持續下去的時候,林少爺會突然中斷這種“慷慨”,就像抽身離去的渣男,一言不發,單方面結束。他遇到過很多蟲,大多數會失望,但是不敢、亦不好意思詢問理由——畢竟,誰會一直單方面的慷慨呢?
還有一些蟲,仗着條件比較好,許以金錢、珍寶,還有很多用錢也無法換到的東西,也能大膽問一句“為什麼”,但都在林少爺一個冷漠的眼神中閉上了嘴。
從而扪心自問一句“我配嗎?”
下一秒也會想,何必呢?飯菜雖然好吃,但好得也有限,花錢去那些昂貴的餐廳、找那些大廚,也是一樣的。
然後便不再糾纏了。
林少爺這種古怪的遊戲,持續了很多年。
直到他遇見了一隻蟲。
是一隻平民雌蟲,大概才入學,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聽到林少爺的事迹之後肆意評論:“感覺林少爺很貧窮啊,哈哈,不是指錢啦,就是很匮乏的樣子。他做的這些事,就好像在說……”
“……在說……‘我要很多很多的愛,如果給不了,就給我很多很多的恨吧。’”
“嘻嘻,蠻特别的。”
林少爺連這隻蟲的面都沒見到,但他決定送給他一個也蠻特别的新生歡迎儀式。
大概會……很難忘。
于是,再見到那隻雌蟲的時候,他在凜冽的寒風中,衣衫單薄地與狗搶食。
營養液打開後,與空氣接觸,在一兩個小時内就會變質揮發,所以這個世界,剩飯剩菜格外的少,半個饅頭,是很幸運才能擁有的食物。
林少爺看見那隻少年雌蟲被狗撲咬,鮮血淋漓,卻不肯放開那個饅頭,他甚至不敢傷害那隻狗,因為頂級的貴族高中周圍遊蕩的狗,也許有他不能招惹的主人。
真可憐。
林少爺主動去了雌蟲貧民窟般的破爛房間,自帶食材,為他做飯。
在超市買食材的時候,少年雌蟲找林少爺借了100星币,買了一小捧米。交談之後才知道,雌蟲少年原來是少見的營養液不耐受蟲,所以他沒辦法選擇物美價廉的最低1星币就可以買到的營養液。
所以,前段時間斷了手臂的他,成了這個社會很罕見的、饑餓者。
林少爺照例做好了飯,香氣撲鼻,令蟲口舌生津,雌蟲少年狼吞虎咽地吃着,但模樣并不難看,好似受過教育,他吃幾口,會看一看旁邊笑吟吟的雄蟲少爺,然後再吃幾口。
林少爺也在吃飯,細嚼慢咽,不算快,也不算慢,但是,就是很平靜,像描摹着刻度,按着特定的順序夾菜、吃飯。連分量都按照着标準。
雖然一直保持着笑意。
但似乎并不愉悅。
——就好像是在完成某種不得不完成的任務。
少年雌蟲吃着飯,腦中漫無邊際地想着。
這時候,破損光腦的鬧鐘提示音響起,雌蟲猛然起身:“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