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眼裡滲出了淚花,自己恍然不覺,卻仍然沒有放開禁锢,而是執着道:“别、動、小、辰……”此時此刻,他想說的并不是林辰,但是他除了林辰,好像和江白羽之前也說不了什麼了。
難道說那些不堪的過去嗎?
江白羽的語氣裡帶着無奈妥協:“我動你家的小辰?軍神大人,我隻是一個殘疾雄蟲,哪兒能對付B級雄蟲的林家少爺呀。”江白羽稍稍露出強悍精神長鞭上斑駁的傷痕,這說明精神力的主人遭受過重創。
“何況,七年前的我是林家的少爺,尚且那麼慘,”江白羽輕聲說,“如今隻是,喪家野犬而已。”
蘭斯心中一痛。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開口,他的喉嚨被悲傷和愧疚堵住了。
曾經的江白羽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他睥睨世間,眼中無物,疏離于一切,好像什麼東西都不曾萦繞他心,什麼都不能牽動他的哪怕一丁點兒思緒。
那個時候,即使蘭斯已經江白羽身邊的唯一雌蟲,他也曾無數次問自己,這麼薄涼冷漠的雄蟲,真的愛自己麼?
所以,後來當蘭斯揭穿江白羽的身世,卻沒有一點兒阻礙的時候,連蘭斯自己都是不可置信。
江白羽竟然對他毫不設防。
蘭斯無數次問自己,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有沖動,在那個雨夜站出來嗎?如果沒有知道那件事,他會背棄自己古怪、冷淡,卻占有欲爆棚的戀人嗎?
明明,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可是這麼多年,卻從未被内心赦免、被拯救,而這些,隻是代價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看了蘭斯眼神中變幻的複雜情緒,江白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說:“蘭斯,何必對我這麼提防?你、的、林辰就那麼脆弱?需要你時時刻刻像保姆一樣看着?你到底是他的雌蟲,還是他的老媽子?”
蘭斯卸了力道,但是沒有松開鉗制,他無力面對這一切,隻頹然道:“白羽,何必把目标對準林辰,他那麼蠢,即使以前不知道,昨天你也已經見識到了。在成為林家少爺這件事上,他沒有錯,你是知道的,他什麼都不知道,他隻是得到了本該屬于他的身份。”
“如果有錯,那一切錯也都在我。”蘭斯說。
蘭斯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立場說這些話的,似乎從那個地方逃離出來,從那個葬身火海的嬌小身影手上接過林辰又髒又輕的小手的時候,他就背負了一生無法抛卻的責任。
重見天日的恩情,是不能不還的。
對于江白羽,蘭斯從不懷疑他的能力,蘭斯知道,江白羽玩弄一個林辰,易如反掌。他的聲音急切起來:“江白羽,你放過林辰吧。”
一邊是愛,一邊是責任,曾經他也為難過。
那個時候還是林少爺的江白羽覺得林辰越來越礙眼,刁難他,欺負他,傷害他,無論自己怎麼勸阻都沒有用。
所以,在驟然知道那件事後,蘭斯沖動之下,背叛了江白羽。——至少作為戀人,他背叛了他。
他覺得江白羽無所不能,即使失去了林家少爺的身份,也可以活的很好。
他不知道,事情後來會演變成那個樣子。
江白羽帶着受傷的右腿出走林家,孑然一身。
再也不見蹤影。
所以七年後,那些錯誤,還要再重現一次嗎?
不知不覺間,蘭斯的眼裡有了水迹,是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的脆弱:“江白羽,你放過林辰吧。我……”
“好啊。”
江白羽輕易地答應了蘭斯。
輕笑着,漫不經心地答應了。
太過容易,蘭斯的話戛然而止,整隻蟲都懵了,茫然地眨了下眼,淚水滴落在身下江白羽的臉頰上,順着臉部線條流淌。
很柔軟,但像一把刀。
江白羽說:“蘭斯,我想通了,既然無法報複林辰,那我想報複你。”
“是你欠我的。”
“那你願意還我嗎?”
江白羽擡眼望着蘭斯,眼神在笑,但深邃的瞳孔裡卻好像藏匿着噴發的火山、寒絕的冰川,還有如深淵般的黑暗和絕望。
江白羽盯着蘭斯,似乎期待着他的每一個反應。
“蘭斯,我要你嘗過我的痛苦,我要讓你失去你最看重的東西,我要讓你被輕蔑、被鄙夷,我要讓你名譽掃地、身敗名裂,萬蟲唾棄。”
“——這樣,你也願意嗎?”江白羽直直地盯着蘭斯,好像為了不錯過他的任何表情。
蘭斯想,很多年前,你曾經以最冷酷的态度,拿走了我最珍貴的東西,讓我失去了一切。隻是那個時候,我們還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敵對,所以,我并不恨你。
江白羽,這一切,其實你已經做過了,隻是你忘記了而已。
如今,不過是重來一遍。
命運啊,從來都是這麼可笑。
江白羽死死地盯住蘭斯的每一寸表情,他嚴厲地說:“回答我。”
在回答之前,蘭斯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在失去所有之前,會失去你嗎?”
江白羽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會。”
“好,那我願意。”聲音細若蚊蚋,在江白羽耳中卻如驚雷般炸響。
回答完這句,被恐懼和矛盾攥緊的蘭斯仿佛卸下了所有的枷鎖,帶着對未來的憂懼和莫名的安心,疲憊地倒在了江白羽的懷裡。
陡然遭受江白羽精神力的鞭笞,連他也撐不住。
昏睡的蘭斯不知道,他被雄蟲緊緊、緊緊抱着,像是抱着失而複得的珍寶,不敢錯眼一瞬,松開一秒。雄蟲的眼眸裡充斥着複雜的情緒,像是愉悅、痛苦、驚訝、悲傷和憤怒交織在一起,讓蟲無法理解。
在這一刻,躺在病床上的雄蟲内心做出了決定。
他要做最自私的那一方。
他要讓蘭斯變成他的所屬。
他要讓蘭斯永遠留在他身邊,無論付出何種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