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凝身死當天,修真界沒有人相信她的死訊。
畢竟柏凝實在是太強,手裡拿着一根竹棍,都能反攻天下英豪,更不必說她手持青龍木劍,一劍可劈山斬浪,堪比大羅金仙。
這種實力,盡管衆人已經巴不得她早點死,也不敢相信消息屬實。
直到柏凝的屍體,挂在清源宗的鎮山石旁邊。
血幾乎流盡,再沒有一點呼吸。
柏凝死了!
為非作歹的大魔頭,終于死了!!
在她死後第三天,哪怕是修真界最吝啬的鐵公雞,也闊氣起來。他們喜氣洋洋地舉辦晚宴,隻為了慶祝柏凝的死亡。
修真界衆人流水席吃了一波又一波,吃得嘴角都是油。
席間,無不高談闊論,吹噓自己當初和柏凝對上之時的神氣與威風。
唯有角落裡面,一個身着黑袍的女人,沉默地坐着。
等到賓主盡歡,悄然離開。
她的容貌藏在巨大的兜帽下面,看不清神色。
周邊圍繞着淡淡的死氣,似乎是骨肉腐爛的味道,從她的皮膚裡面滲出來。
她躲避着日光。
等到夜幕降臨之時,這才咬破手指,召喚傀儡。
漆黑一片水面上,盤膝而坐,雙手滲出靈力,操控着傀儡奔向遠方。
目的隻有一個——碧雲峰清源宗!
傀儡被操控着,動作卻分外靈巧,看起來就和普通人一樣。
它身體毫無重量,避過護山大陣,輕易登上萬米長階,一手攀在鎮山石上。
在鎮山石旁邊,三根雕刻着詭異花紋的木頭拼湊,搭成門狀架子。
架子正中間位置,一具屍體就這麼吊着。
木頭上纏繞着藤蔓與鎖鍊,死死捆住屍體的脖頸、四肢,讓屍體呈大字型打開,露出腰腹位置長且深的傷口,傷口處的肉很新鮮,腸子一半垂落體外,一半還在體内,模樣猙獰又凄慘。
屍體正下方,血迹幹涸發黑。
空氣中沒有腥臭味道,反倒傳來花香。
這就是柏凝。
年少成名,一劍驚豔天下人。年紀輕輕、僅憑一根竹鞭,便打遍天下無敵手。殺盡宵小,卻因為心高氣傲、嘴賤低情商,而仇人遍地走的女人。
現在,死了。
傀儡瞬息之間伸出手去,試圖解開鎖鍊與藤蔓。
它的手才碰到鎖鍊,金光爆出,遠在千裡之外的女人,手中刺痛,那股攻擊居然順着傀儡,傷到她本人!!
女人嘴唇抿起。
她十指翻飛。
傀儡跟着動作。
變化着身形,幾乎飛出殘影,盡可能地攻擊鎖鍊和藤蔓,嘗試讓屍體自然下墜。
“那魔頭果然有同黨!”
得意的聲音從山門傳來,隻見得從門口湧出許多身穿白衣、飄飄欲仙的清源宗弟子,看着傀儡,摩拳擦掌。
他們舉起劍,目光熠熠:“現在,諸位當為民除害,殺了這同黨!!”
說着,漫天劍雨襲來。
黑水之上的女子冷哼一聲,操縱着傀儡躲避。
随後一擡手,傀儡手心之中凝聚火球,朝着宗門燒去。
“失火啦!!!”
衆弟子驚慌失措,尤其是在看見這火根本撲不滅的時候,更是憂心。
無助之下,隻得求助。
“掌門,有人擅闖山門!”
“何方宵小?!”
蒼老的聲音從泥層裡鑽出來,不過瞬息,出現在傀儡面前。
五指成爪,目露精光,伸手按在傀儡頭上。
“咔嚓”聲響起。
傀儡化作飛灰,消散在原地。
“天樞煉傀術?”老人站在原地,聲音帶着歎息與哀憫:“花栖枝。”
他思慮片刻,還是下決定:“通知下去,魔頭柏凝和花栖枝狼狽為奸,清源宗當舉全宗之力,将其絞殺。”
“是,掌門!”
弟子們激情澎湃。
掌門悄然退場。
隻有那具血已經流幹的屍體,挂在清源宗前,任由經過之人唾棄謾罵。
殊不知,她一縷發絲飄飄蕩蕩,被引線牽着,飛至黑水之上。
入那操控傀儡的女人手心中。
“将就一下吧。”
她聲音聽不出喜怒,也無從得知,那被衆人厭棄的魔頭,和她究竟是什麼關系。
一望無際的黑水恢複甯靜,霧氣毒氣籠罩之下,生靈死絕。
這裡沒有白天與黑夜,沒有四季。
不會有草木在春天發芽、夏天開花、秋天結果、冬天凋落。
沒有什麼能夠證明時間曾經流逝,仿佛這片空間早于外界隔絕。
某一天,總是沉寂的黑海上,最中間的區域沸騰起來,生出大顆大顆的氣泡,随後破裂。随着氣泡破裂,沸騰區域逐漸擴大,整片海域,幾乎都開始躁動。
而最初冒氣泡的地方,反倒歸于甯靜。
黑色之中,有實體凝聚。
黑黢黢的、好似液體一般的東西,從黑水之中成型。
它漸漸凝聚、模樣變化。隻是水流不聽指控,會變成各種形狀,眼看凝聚即将失敗,黑黢黢的液體,蓦然睜開兩道縫隙——它生出了眼睛!
随後是五官、軀體、四肢。最後,化成人形。
站在黑水之上,許久不聲不響。
随即,目光一凝,有了神采。
幾乎是在她睜眼的瞬間,便戒備起來,仔細打量陌生的環境,擺出防禦姿态。
一切靜悄悄,沒有殺氣、沒有異常。
黑水人形卻沒有放輕松,依舊保持警惕。
同時,心中暗暗疑惑。
自己在江湖行走多年,還從未見過漆黑的湖水,隻怕說出去,那堆沒見識的牛鼻子要說自己言不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