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好吃吧?我一早就聞到味兒了。其實餅好不好吃,要看爐子和柴火,但凡差一點,味道都會完全不同。早年間,在臨近無涯海的地方有過一片柳樹林。那柳樹的葉子是三角的,當地人稱‘異葉柳’,它的枝條如果拿來當柴火,不管是烤面餅還是烤肉,都會帶一股奇異的果香……”關上月一邊啃炊餅,一邊跟卞荊絮叨。
也不知她說的早年間,究竟是什麼時候。
卞荊的嘴被燙的嘗不出味道,炊餅嚼在嘴裡,就像是在嚼一塊破布。
“你剛才是不是說,想要離開渡落山?”
話語一轉,關上月帶着戲谑的話語落在了卞荊的耳邊,讓他整個人一僵。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把心裡想的事全部說了出來,還被聽見了。
卞荊搖頭道:“隻是随便說說,我跟阿娘約定過,不會下山去找她。”而且我也沒地方去,不修煉還能做什麼?
“人到了一定的時候,都會開始反問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着。有的人很早就得到了答案,有的人可能一輩子也想不明白。但想不明白不一定是件壞事,想清楚卻做不到才更麻煩。”關上月頓了頓,繼續說,“我看你的性子,也是過一天算一天的人,突然這麼急迫,是受别人的影響吧?”
“周樟甯?還是……雲栖峰那個漂亮的小劍修?”
被說中了心思,卞荊頓時覺得整個腦袋都開始冒熱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他們此刻走的急,多半也是被時運推着,不得不走。你眼下能得清閑,該好好珍惜才是,要高興一點。有朝一日,輪到你被時運推着走,說不定路比他們還要難,而到那個時候,你回首今日,說不定會發現此刻的悠閑,簡直跟偷來的一樣。”
關上月說了一段意味不明的話,看似沒有實質的内容,卻又好像什麼都說了。卞荊不能完全明白她的意思,隻覺得耳熟。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這話阿娘好像也說過。
關上月側頭,盯着卞荊看了一會兒,心中反複思量,最後一拍折扇,下了決斷:“這樣吧,我來想辦法,讓你出去玩玩。渡落山雖大,卻太過閉塞,你在這裡修行了幾年,想必還沒有見過真正的靈居界。那就去外面看看吧,好過一個人胡思亂想。”
能出去?
卞荊眼睛一亮。他已經在衡靈鎮住了五年多,過去的日子裡,他從沒有在一個地方停留這麼久。日複一日的修煉,讓他感到平靜安逸的同時,也有難以驅散的厭倦與疲憊。
“可是……”卞荊有點猶豫。能下山固然好,但雲岩鎮一行,讓他意識到這世間遠沒有看起來那麼平和甯靜,萬一又遇上了打不過的怪物怎麼辦?他又不可能像話本中寫的那樣,次次逢兇化吉。
“你就說你想不想去吧!”
“想!”
“好!我知道你跟着繼風獸學過一套身法,一遇風雨,可疾行萬裡。”
卞荊不知道關上月從哪裡聽說的,也不明白她提這件事做什麼,遲疑地點頭道:“嗯,這是我跟葉先生學的。他說,境界低打不過别人可以,但不能跑不掉,活着最重要。”
關上月像是被這句話逗樂了,肩膀忍不住抖了兩下,心想,這是白埜的原話?我不信。她低咳兩聲,正色道:“話說的不錯。但你也知道,這身法有一個很大缺陷,在天幹地燥之時禦空而行,就會消耗大量的靈力,不能長久。你知道該怎麼解決嗎?”
“……再學一套身法?天晴也能用的那種?”
“……”關上月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最後無奈道,“想法很好,下次不要想了。”
“喔。”
“你是個修士啊,雖然隻有靈光境,遠談不上逆天而行,但也不要将一切都交給天意。天晴的時候,你就沒想過,自己召來風雨嗎?”
這回換成卞荊被噎住了。
師尊這話聽着确實沒問題,但又好像哪裡都是問題。一般人真的會這樣思考嗎?這就好像一家飯館的飯菜不好吃,尋常人都會想着換一家算了,大不了再也不來了。但師尊的意思是,自己開一家飯館,什麼東西好吃可以自己安排。
話是這樣沒錯,甚至一勞永逸,但怎麼聽怎麼怪。
“師尊,學一套身法,和這個……召喚風雨的術法,哪個比較難啊?”
呼風喚雨,聽起來就不是什麼簡單的玩意兒。
關上月:“當然是……學一套身法比較簡單。但這不一樣啊……”
繼風獸的身法,是它與生俱來的天賦,在蒼茫的天地之間,借風雨之勢追尋靈氣流動的軌迹,這壓根就不是人能學會的東西。如果沒有白埜施加手段,讓卞荊與繼風獸的五感相連,給這小子一百年也未必能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