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卞荊以為傳音所化的幻影隻是用來指引秘境之中的那十隻靈獸,可當他在第二道傳音處遇見中年女修,便明白傳音還會把不同的修士引到一處,刻意引起争鬥。
要是這樣繼續下去,倒也說得通,相同的手段用個四五回,能讓一個區域内的一百多名修士或死或傷淘汰大半,靈獸的歸屬自然也就明晰了。
可是,卞荊在第三道傳音幻影的位置,居然遇到了七名修士,一個兩個還好說,七個人,這數量就很不對勁了,說明禦門根本就不怕引起混戰,甚至是刻意在引導衆人一同争奪。
這味兒就不對了呀。
等等,是誰說,傳音所提示的方向,就是靈獸所在的線索?
蕭露凝有說嗎?她沒有。
這是卞荊自己推斷的!禦門弟子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關于傳音的事!
想到這裡,卞荊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他呼吸不由得加重,随即猛然意識到自己正在躲藏,連忙用手捂住了口鼻。
萬一……萬一靈獸的蹤迹跟這些傳音沒有關系呢?畢竟這之間的聯系隻是每個修士自己的推斷,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而且,一開始讓人往東,後來又返回西面,來回折返,這也太古怪了些。
會不會……傳音隻是用來迷惑和消耗衆人戰力的手段?其實第二重考驗根本與這些都無關?
卞荊越想越覺得荒謬,要是真如他所想,那禦門簡直就是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還是用人命來開的那種。
想到被自己一刀斬去頭顱的中年女修,又看到眼前一觸即發的争鬥,他隻覺眼前一陣眩暈。
倒不是為了自己殺人而愧疚,那個女修驅使靈獸食人,本就不可饒恕。
可是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不是因為争奪靈獸而死,而是死于禦門一場無關勝負的設計,這讓卞荊的心情異常複雜。
好在,面前遇見的這七名修士,都還算理智,由于彼此的實力差别不大,也就沒有發生激烈沖突,暫時無人傷亡。
可争奪傳音幻影的情形遠不止眼下這一處,放眼整個禦門秘境,五個區域,加起來足足有近千人,要是人人都追逐傳音幻影,慘烈的争鬥絕對不會少,這樣接連的殘酷競争之後,究竟會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能夠活下來?
先前,謝盈還在外面讨論此番考驗會引起不小的傷亡,但他絕對想不到,靈獸尚未出現之時,便有許多人丢掉了性命。
可這能怪誰?怪禦門?禦門弟子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關于傳音的事,傳音内容也并未涉及靈獸,隻是簡單指示方位。
怪修士自己?是啊,人心受利益所驅使,以命相搏都是每個人自己的選擇,技不如人就此死去也怪不到别人頭上。
可這一切,為什麼越想越讓人惡心呢?
心緒波動之下,卞荊不禁洩露了一絲氣息。他距離那幾名修士太近了,幾乎瞬間就被人發現了蹤迹。
“誰在那裡!”一道雄渾的怒吼出聲。
随即,一柄半人長的大刀旋轉着,朝着卞荊藏身的樹幹直飛而來,一聲巨大的轟鳴過後,鋒銳的刀尖橫掃過樹幹,直接将其攔腰折斷,露出了一個略顯狼狽的少年身影。
……
禦門,議事堂。
一張巨大的石質長桌邊上,圍坐着十數名裝束各異的修士,除了禦門門主之外,便是來自各大聖地與世家的修士。
他們有的正襟危坐,儀态端莊,有的低頭垂目,不發一言,像是睡着了一般。
身披白裘的東宮烆也在其中,他的身後還站立着四名秉燭的白衣侍女,皆姿态恭謹,宛若石雕。
東宮烆面無表情地打量着在場衆人的神色,忽然說道:“我聽說,這第二重考驗才開始不到三個時辰,就已經有十之二三的修士失去了戰力。要是這樣算,怕不是明日就能決出勝負。”
坐在長桌主位的是如今的禦門門主廉琅,是個須發皆白的老者,雖然臉上溝壑縱橫,但他的身軀依舊高大雄壯,不見絲毫老态。整個人坐在鋪有獸皮的石椅上,更像是一隻正在休憩的猛獸。
歲月未曾令他衰老,反而在他的身上積澱出一股厚重的威勢,令人不敢直視。
對于東宮烆的話,廉琅像是根本沒聽見,也沒有要回應的意思,依舊坐在主位上一動不動。
反而是離東宮烨不遠的一位黑衣女子搭了話,言語之中滿是譏諷。
“這不得多謝東宮家主的提議,要不是您提出要在秘境之中設置傳音幻影,這第二重考驗,也不會這麼快就結束。”
說話的黑衣女子神情疏離,眉間生有一點黑痣,手持黑色木杖,周身自帶着一股陰郁冰冷的氣質。
這不是别人,正是眠月宗少宗主元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