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荊的神情騙不了人,是真的打算就此離開。那他參與大典的目的呢?也放棄了?
“我真是看不懂你,你都沒有試過,怎麼知道沒機會争奪?既然選擇踏上修行一途,有些機緣是拼了命也要試試的。你不争不搶,此刻是平安了,但以後呢,難道你能一直縮在渡落山。”
謝盈這話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也太超過了,以他倆的交情,還沒有到指摘對方行為的程度,但謝盈就是說出口了,或許在他的心裡,已經将面前這個少年視作自己的朋友。
修行,有時候靠的就是一股韌勁,卞荊此刻退走,損失的不僅僅是一個機會,更是未來面對強敵的那股心氣。
謝盈沒有見過卞荊出招對敵,但以他對卞荊的印象,這就是個沒經曆過挫折的小孩。凡事不問想不想,隻談行不行,一旦事情超出能力範圍,立即就想撂挑子不幹。某種程度上,他比自己這個世家出身的修士還要恣意妄為。
“其實我來禦獸大典不是為了靈獸,我對禦獸一道也沒有興趣。”卞荊看着天穹之上的流雲,緩緩說道。
“這我早就知道了。”謝盈哼了一聲。
“我隻是出于某種好奇,又或者說是直覺,想要來一探究竟。但我沒想在這裡殺人,早知如此,我一開始就不該來。”
一聽這話,謝盈大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你殺人了?你是第一次動手?”
“嗯。雖然她也害了人命,死有餘辜,但跟我畢竟沒有仇怨,當時熱血上頭,見她要殺我,便下了死手,現在想來有點後悔。”卞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閉上眼總想起頭顱滾到自己腳邊的那一幕。
溫熱的鮮血濺在手臂上,像是潑灑了一瓢滾油,燙得人坐立難安。
原來是這樣。謝盈暗自失笑。
“你真是在渡落山修行嗎?你是在哪裡長大的?有人要取你性命,你反殺回去不是很正常,為什麼要心生愧疚。你不動手,難道還指望别人替你動手嗎?”謝盈啼笑皆非地反問道,“你不會以為她害了人命,會有律法之類的懲處她吧?靈居界不是塵世,你要麼替天行道,要麼就放任她離開繼續作惡,沒有别的選擇。”
卞荊有氣無力地站了起來,說道:“不跟你說了,我這就走了,再會。”
“等等,”謝盈一把拖住卞荊,“你實力不夠,這不還有我嗎?你叫我一聲哥,我帶你闖過這第二重考驗。”
聞言,卞荊一陣悶笑,感覺自己身上的傷口都快崩開了:“你還是顧好自己吧。靈獸一旦出現,必有一番苦戰,要是帶上我,搞不好連你自己都無法通過考驗。走了。”
說完,擺了擺手,卞荊召喚出金環駒,翻身爬了上去。
他雙手抓住金環駒脖頸間的鬃毛,上身前傾半伏在它的脊背上,這匹溫順健壯的靈駒就小跑着往雙鯉陣的方向而去。
“真是的……”謝盈看着少年遠去,無奈地搖了搖頭。
正如卞荊所想的那樣,在靈獸尚未出現之前,前往雙鯉陣的路途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一路上,偶爾也會撞見其他修士,但他們對卞荊這樣中途放棄的人,沒有任何出手的意思,隻是淡漠地撇了一眼,便徑直離開。
直到卞荊來到雙鯉陣的面前,都沒有發生任何異常。
擡頭看去,兩條巨大的金紅色錦鯉虛影浮在半空,首尾相接,正在緩慢遊動,細碎的流光随着魚鳍擺動不斷落下,像一片灑落的細沙。
錦鯉虛影的正下方,便是秘境的出口,洶湧的靈力不斷湧動,撕開了一道幽深的空間裂隙。
卞荊翻身跳下金環駒,緩步向裂隙走去。
隻要從這裡出去,禦獸大典的一切就都與他無關了,不必面對毫不遮掩的殺意,也不用在險境中艱難求生,一切都結束了。
那朝雨呢?
一個聲音在心頭響起,卞荊腳步一頓。
是啊,她會怎麼樣呢?她能不能通過考驗,順利見到漓渙島弟子,從而離開東宮家,徹底脫離被束縛的命運?
可說到底,這件事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想着,卞荊自己給自己找了借口,下定決心準備離開。
但就在他邁入雙鯉陣的那一刻,一聲巨大的轟響從極遠處傳了過來,聲勢不遜于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