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立即意識到自己還是想的太過簡單,以為牽制靈線就能夠應對令家人的圍攻,卻沒想到破除靈線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它們出現的速度。
令家人召喚靈線的姿态,自如且随意,仿佛靈線不是用靈力凝聚而成,而是随着呼吸便能從軀體中蔓延而出。它們直入天際,便是令家人的眼睛,用來對敵,則是鋒銳的利刃。
這就是秘術【織雲】。
當鋪天蓋地的靈線奔湧到面前,朝雨隻是稍作抵抗,便再也沒有騰挪的空間。她隻有一雙手,而那些細密的靈線,每一根仿佛都生有靈智,能從各個方向襲來,企圖穿透她的皮肉。
靈力幾乎耗盡,身體各處也傳來陣陣疼痛,從額頭滴落的汗水滑入眼眶,眼前的景象出現了一瞬間的模糊。
每一次挪動身軀,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一股難以抵擋的疲憊感将朝雨從頭到尾徹底淹沒。
朝雨往身側的石壁上一踏,腳下借力,身體淩空後翻躲過靈線的穿刺,但落地之時已經無法站穩,腳底被石子一滑,整個人便撲倒在地上,狼狽不堪。
此時,被側身避過的靈線很快轉過頭來,齊齊向着朝雨的脊背襲去。
她奮力想要起身,雙手卻使不上勁,隻能勉強翻過身,仰面躺倒在地上。
數不清的白色靈線在空中彙聚,如同無數溪流積聚而成的江濤,它們相互纏繞,共同化作了一把數丈長的巨刃,朝着朝雨的面門狠狠落下!
朝雨長出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這就……結束了吧。”她在心裡默念。
但是,想象中穿透皮肉的悶響并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及其清脆的聲響。
“铛!”
朝雨下意識睜眼,就見金色的符文在面前一閃而過,一道薄脆如同蛋殼的陣法霎時顯現,幾乎是同時,靈線巨刃也到了,二者猝然撞擊在一起,出現了極其微妙的停頓。
陣法能夠抵擋靈線嗎?顯然不行。
它就像看起來那樣脆弱,幾乎在利刃接觸的瞬間,便化作了齑粉。
但奇異的是,陣法消散的那一刻,空中的靈線仿佛受到了無法承受的重擊,竟然立刻松散,向四周滌蕩開來。
“嗯?”一名令家修士疑惑地哼了一聲。此人身上還有陣法護持,怎麼剛才一直未曾激發?
“不對,這裡還有人。”另一名令家修士警惕地四下張望,卻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整個會場之中,除了西面看台上還端坐的數十名人,便隻有纏鬥在一處的漓渙島弟子與東宮修士,怎麼可能還有别人?
可剛才一瞬間的直覺告訴他,這裡一定還有人在。
不然,這陣法從何而來?
他們不知道的是,會場之中的确還有一個人,正是掩藏身形躲在暗處的卞荊。
先前,禦門弟子安排衆多散修先行離開,卞荊就悄悄躲在了暗處,一直等到現在。他不是不想走,而是朝雨深陷困境,他實在做不到就此離去。
沒本事歸沒本事,他承認,自己打不過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可這無法成為他見死不救的理由。
尤其是,朝雨的信物還是阿娘給的。
她應該同自己一樣,希望朝雨能夠徹底擺脫東宮家,走上自己選擇的路吧。卞荊在心中暗想,繼續收斂氣息,穩坐在一塊巨石後面。
尋常修士自然無法躲過在場衆人的感知,但卞荊不一樣,他不僅能夠收斂自身的氣息,還有一隻專精于此道的血玉蟬。雙重加持之下,别說這些紫衣白發的靈寶境修士,就算是連霏想要找到他,也得細細感知片刻。
“别管有沒有人,先殺了她。”又一名令家修士冷聲道。他比周圍幾人更加年長,做事也更加沉穩。不論發生什麼,少主的命令才是第一位的。
話音落下,其餘幾人紛紛聽令,再次調動靈線,巨刃又一次沖着朝雨落下。
卞荊頭頂着血玉蟬,盤腿坐在遠處,見此情形,心中不由得哀歎。
朝雨,你倒是動一動啊,一直躺着算怎麼回事。我這符紙也不是無窮盡的,最多也就給你擋下一二……六七八次吧,後面怎麼辦啊?
卞荊數了數手裡的符紙,取出一張悄然驅動,閉眼往身後一甩。
下一瞬,又是“铛!”的一聲脆響,巨刃再次被陣法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