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側看台上的衆人,原本還在袖手觀戰,他們的注意力大多放在東宮烆與連霏二人身上,卻不想一個小小的靈台境修士能夠鬧出這樣大的動靜。
“難道是……不對。”元戟心中升起一個猜測,但很快又被打消。
看情形,很像東宮家的秘術【觀灼】,但此人是個女子,即便出身東宮家,又怎麼可能驅動血脈秘術?而且,【觀灼】術是一種蔔筮之法,并不能提高施法之人的修為境界。
二者應當并無關聯。
元戟不是東宮族人,對于秘術的了解隻停留在表面,因此并未深想。
但東宮烆就不一樣了,他還在與連霏對戰,被朝雨引發的動靜吸引了注意,隻投去區區一瞥,就徹底怔住了。
他先是愣神,随即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隻消片刻,一股震驚混雜着惱怒的情緒湧上心頭。
“賤人!你怎麼敢!”
這一刻,東宮烆開始後悔了,自己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将人除掉,竟然讓她在大庭廣衆之下……
東宮烆再也顧不上面前的連霏,他遠遠朝着朝雨伸出了手。
一根手臂粗細,透着陰寒之氣的巨大箭矢在他的掌心凝聚,箭頭直指遠處被靈火包裹的少女。
箭矢看似普通,卻凝聚了東宮烆一半的靈力,是靈霄境修士的全力一擊。
東宮烆不僅要直接擊殺朝雨,還要将她挫骨揚灰,把她所有的痕迹從世上抹除。
不管她是如何驅動的,又是從何處習得,【觀灼】術的秘密,都絕不能洩露。
靈力順着手掌不斷湧出,陰寒的箭矢仿佛凝聚着一團風暴,蓄勢待發。
東宮烆手掌一振,巨大的箭矢霎時迸射。它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即便是在元戟這樣的修士眼中,都像是直接消失了一般。
初始的殘影還未消散,鋒矢已至少女的身前。
朝雨根本來不及反應,更無法感知,箭矢中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機。她依舊神情恍惚地釋放着靈火,修為還在節節攀升。
可她的修為再高,也不可能抵擋來自靈霄境修士的全力一擊。
這一擊以摧枯拉朽之勢,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
一直在暗中緊盯場上局勢的卞荊,此刻亦臉色巨變。
他或許是除了連霏之外,唯一能夠感知到箭矢完整軌迹的人,可即便如此,等他反應過來,箭矢也已經走完了大半程,洶湧的靈力幾乎到了朝雨的跟前。
卞荊下意識想要祭出符紙,但在周圍探查蹤迹的兩名令家修士,離他隻有數丈的距離。一旦符紙飛出,他的位置必然會被發現。
朝雨已經必死無疑,陣法不可能阻擋如此恐怖的一擊。為了她,暴露自己?值得嗎?
卞荊理智地思考了一瞬,但他很快發現這種理智根本不足以阻止自己的行為。或許,在他的内心深處,一直掩藏着一抹不為人知的瘋狂。
面對東宮烆的一擊,卞荊不僅沒有恐懼,反而從骨子裡透出一股興奮的顫栗。
他手腕一翻,最後三張符紙以近乎重疊的姿态向朝雨飛了過去。
“铛!”
最先展開的一重陣法,還沒有完全成形,就被箭矢外側的靈力給震碎。
與此同時,卞荊靈巧地翻身站起,從巨石後方顯現,在兩名令家修士驚愕的目光中,驅動身法朝着朝雨飛速而去。
“铛!”
第二重陣法,像一道煙塵般散開,連将箭矢遲滞一瞬都做不到。
朝雨此刻終于看清了眼前的攻擊,她瞪大了雙眼,想要側身躲避。
“铛!”
最後一重陣法應聲而碎,襲來的龐大靈力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卞荊卻離少女還有一丈的距離。
他張口想要呼喚,但隻來得及說出一個字。
“朝……”
“砰!”巨大的聲響在會場中出現,像靈力迸發的聲音,像箭矢撞擊地面的動靜,也像……血肉炸開的響動。
卞荊隻覺得有溫熱的血塊迸濺到面頰上,随之而來的是一股足以席卷天地的風暴。
朝雨……死了?
沒有憤怒與驚訝,心中隻有無措。卞荊的思緒前所未有的紛亂,他的眼前閃過無數的畫面,從雨夜的山林間初見,到城門口的驟然分别,從她見到謝盈時的慌亂,到石亭中倔強的争辯,好像短短的一瞬間,便将與朝雨相處的過往又經曆了一遍。
風暴如狂怒的野獸,将卞荊狠狠一擊。
雙腳離的那一刻,卞荊仿佛聽見了一個來自心底的聲音。
“看着她。”
卞荊睜大眼睛,直視着渾濁一片的風暴中心。
“能看見嗎?”
卞荊的眼眶墜下一滴淚。不,我看不見,她已經死了,他在心底說道。
“不對。你能看見。”
我……能看見?卞荊一怔。
隻是一眨眼,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風暴像是被人凍結在了原地,所有浮在半空的碎石都在此刻懸停不動。
也就是這一刻,一個璀璨而巨大的金色渾儀虛影,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将整個會場完全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