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他反複嘗試溝通封印陣法中的金雨,依舊毫無進展。
于是,黏膩的血苔一路往上爬,幾乎夠到了卞荊的脖頸,這才堪堪停下。此時,卞荊隻覺得渾身爬滿了手指粗細的蛞蝓,血苔蠕動間帶來的瘙癢,第一次讓卞荊産生了殺意。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東西!
【噢,是你啊——我記得你,那天召雨的家夥。】
“咕叽”一聲,血苔中浮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鼓包,它搖搖晃晃地升起,幾乎貼上了卞荊的面頰。緊接着,鼓包出現了一條縫隙,縫隙橫向張開,化作一隻血紅的方瞳。
這是卞荊第一次看見方形的瞳孔。在一些市井傳說中曾提到,方瞳者,乃仙神。如今一看,雖不知幾分真假,至少不是空穴來風,世上真有方瞳的生靈。
卞荊沒有說話,隻聽對方繼續道:【我還以為你是那場浩劫的幸存者,又或者用某種方式掙脫了白埜的拘禁,可現在一看,似乎都不對。你身上有人的味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血苔中傳出的聲音,使用的是靈文,一種最初由靈種創造并使用的語言。
這麼說——
【你是誰?靈種赤昭?】卞荊随口問道,用的也是靈文。
【赤昭……呵,你這麼叫也可以,随你的便。】血紅的方瞳向四周轉了轉,最終緊盯着卞荊,【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我是人,自然有人的氣息,這有什麼不對嗎?】面前猙獰扭曲的怪物居然在問自己是什麼東西,這讓卞荊有種啼笑皆非的荒謬感。
【哈哈哈哈哈,你是人?】血色方瞳一陣顫抖,似乎是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是人怎麼可能憑借心念喚動風雨?哈哈哈哈哈……】
可是,笑着笑着,那隻血色的眼睛突然瞪大了,笑聲也戛然而止。
緊接着,一道猙獰的怒吼從地底深處傳來,整個石窟都開始劇烈顫抖。
【不對,這股氣息,你真的是人!?!那你身上的靈種之力又是怎麼回事!】這聲吼叫中,憤怒顯然遠遠超過了震驚,連帶着封印此地的陣法都開始隐隐晃動。
卞荊對赤昭的憤怒并未多加理會,而是心念一動,突然想到了什麼。
等等,召雨?
對啊,之前師尊給我的小冊子,不就記載了靈種溝通天地靈氣的法門?隻不過我僅能用來召喚風雨罷了。
如果說,驅使天地靈氣對于靈種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那麼其中的道理應該是相通的。
想到此處,卞荊忽然閉上了雙眼,他沒有理會大地的震顫,更不想繼續盯着那隻古怪的方瞳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防止它從封印陣法中逃離。
至于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話,管那麼多做什麼!
心念通達的一瞬,半空中淅淅瀝瀝的金色雨絲便化作無數鋒銳的金針,它們懸停在空中,同時調轉方向,彙聚成了一條金色的河流,往血色方瞳蜂擁而來。
隻是一眨眼,攀附在卞荊身上的血苔,以及那隻詭異的眼睛,就被金針徹底消融。
如此,靈種氣息外洩的危機,被暫時化解了。
卞荊長出了一口氣,剛想休憩片刻,來自地下的震顫卻更加劇烈。
很顯然,此舉徹底惹怒了那位囚于地下的靈種。
【你找死——】赤昭在地底深處怒吼,聽得卞荊心頭狂跳。
可還沒等卞荊細想對策,下一瞬,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靈氣悄無聲息地鑽進了他的眉心。
這股靈氣是那樣微弱,幾乎瞬間就被卞荊體内奔湧的靈力所淹沒,可它又是那般不容忽視,在體内足足流轉了三圈,依舊清晰可辨,未曾化為靈力的一部分。
怎麼回事?這股靈氣似乎跟以往吸納的天地靈氣,完全不一樣啊?
卞荊整個人都懵了,耳邊回想起關上月先前所說的話。
“你知道上古之時,靈種為何相互厮殺,彼此吞噬嗎?”
“你等下就知道了。”
“師尊,不用等了,我已經知道了。”卞荊喃喃自語,“靈種相互厮殺,不是為了吞噬血肉,而是為了吞噬彼此的力量。”
“靈種與靈種之間,‘靈’竟然是流動的!他們依靠擊敗對方,便能獲得更多的‘靈’!”
看着前方不斷湧動的血苔,卞荊第一次真正理解,自己來到這裡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