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自己逃出來的?”卞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那我倒是很好奇,你一個毫無靈力的孩子,是怎麼突破重重守衛的?”
“我、我出來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死了。”阿焰着急地說道,仿佛是害怕卞荊不相信自己,“所有的守衛都倒在地上,我以為是哥哥安排的,就一路往最外層跑,卻沒有找到他。”
這倒是有可能,卞荊暗自思忖。
在卞荊潛入東宮城之時,曾經遇見過一名白衣侍女。她從内城一路逃至城外,必然會清理沿途的護衛。如果阿焰外逃的時機與她相差無幾,甚至恰好跟在她的身後不遠,的确可以獨自來到最外層。
“但你為什麼要說自己從小生活在外城呢?”想了想,卞荊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可他又說不上來。
阿焰眨了眨眼睛:“因為大哥哥你不喜歡東宮城啊。如果我實話實說,你就不會帶上我了。”
的确,如果卞荊從一開始就知道阿焰是來自内城的孩子,不管出于何種考量,卞荊都不可能帶上他。
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隻一照面就設計出如此多精巧的謊言,真是匪夷所思。
“你,你,還有你們幾個,守在這裡。其他人跟我往前走。”
忽然,極遠處的街面傳來一陣異樣的喧嚣,除了人聲,還有甲士沉重的腳步聲。
“這是……東宮家的甲士?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卞荊的眉頭緊縮,側頭望向街市的盡頭。
潮濕的陰雨中,商鋪照常做着買賣,穿過酒肆茶館的窗戶,能零星看見裡面坐着幾個人。身穿灰白色衣衫的行人緩步走在雨幕中,像是一個個遊蕩的魂魄。
至少肉眼可見的範圍裡,還未出現任何異動,但卞荊心裡清楚,有一隊甲士正在往這裡靠近,再過數十息就會抵達。
怎麼辦,是靜觀其變,還是趕緊遠離?
卞荊自問一路上并未暴露行迹,因此有八分的把握,這些白袍甲士不是來找自己的。
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算了,還是遠遠避開吧。”卞荊低聲自語,抱着阿焰就要轉身,可他才走出兩步,就發現又有十數名甲士從前方疾行而來,剛好将這條街道的兩頭都給堵上了。
真的假的?兩面包抄?不會真是沖着我來的吧?
見此情形,卞荊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可眼下沒有太多猶豫的時間,他左右看看,就近尋了個冷清的酒肆,趁着無人注意,足下輕點,沿側牆直接翻上酒肆二樓,從窗戶裡鑽了進去。
還沒站穩,窗外的街面就已經傳來了甲片摩擦的聲響。
卞荊将阿焰放下,示意他不要出聲,自己則緊貼牆壁站在了窗邊,透着窗縫偷偷看向街面。
此時,外邊已經站了十數名甲士,全身着甲,身披長袍,雪白的刀劍在雨中泛着寒光,一個個神情肅穆。他們的裝束與卞荊先前在城外所見的護衛甲士沒有區别,唯一值得注意的,是為首的一名高大甲士。
從衣着與刀劍的形制上看,此人在甲士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盔甲上不僅遍布火焰與蘭花紋飾,還戴了一副嵌滿珍珠的華貴面甲。隻是,面甲上的珍珠過于密集,遠遠一看,更像是某種雪白色的蟲卵,擠擠挨挨地貼在臉上,讓人不太舒服。
“有發現靈薪的蹤迹嗎?”一個低沉雄渾的聲音從珍珠面甲背後傳來。
周圍的白袍甲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沒人應聲,好半天才有一個人走上前,顫聲道:“回禀長老,暫時還沒、沒有。”
“沒有?沒有那就去找啊!站在這裡幹什麼?等靈薪自己找上門來不成?!”為首的甲士怒罵一聲,其餘人立即四散開去,開始挨家挨戶地仔細搜尋。
看樣子,他們要找的是所謂的靈薪,且就在附近的街市,目标明确,并非卞荊這個潛入者。
隻是,這樣細緻的搜尋,恐怕很快就會找到卞荊藏身的酒肆,以他如今的樣貌與衣着,怕是經不起細看,立即就會暴露身份。
心中思索着萬一被甲士遇見,該如何應對,卞荊轉身看向了阿焰,見小孩出神地望向窗外,便開口問道:“你知道,他們要找的靈薪是什麼東西嗎?很重要嗎?竟然如此興師動衆。”
“靈薪……就是柴火呀,靈火焚燒用的薪柴。”阿焰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流,最終從下颌滴落。他的臉上沒有多少驚恐與悲傷,反而透着一股迷茫。
“大哥哥,他們可能是來找我的。”
“什麼?”卞荊怔了一瞬,随即意識到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麼。
阿焰是從内城逃出來的,但他的身份與那些白袍侍女不同,他能夠驅動血脈秘術。東宮家不可能放任這樣一個孩子逃離世家的掌控,必然會追查他的蹤迹。
隻是不知道出于何種考量,又或者某些特殊的原因,他們沒有立即在城内大肆搜捕,而是一直等到了今天。
“你身上有沒有什麼……能夠被追蹤的物件?他們沒有搜查别處,而是直接來到附近,一定是受到了指引。”卞荊問。
“我不知道。”阿焰搖頭。
卞荊長出了一口氣,思緒有些亂。偏偏外面的甲士搜尋速度極快,随時都有可能闖進這間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