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不會再讓您進入白煜宮了。您上一次帶走白石,東宮家死了上千人,這一次不管您要做什麼,我都會阻止的。”老妪的态度異常堅決,不容動搖。
“那你準備怎麼辦呢?将我逐出城去,還是幹脆殺了我?又或者将我困在這間石室裡,直到壽元耗盡的那一天?你不要忘了,我的行迹已經暴露,此刻城中必然到處都是搜查的守衛。”
頓了頓,卞荊繼續道:“怎麼辦呢?眼下的情形與當年似乎一模一樣啊?隻是這一回,選擇權在你手上,你準備怎麼做?”
卞荊這話顯然刺激到了老妪,讓她陷入了極度的驚恐與慌亂。
“我會殺了你!我不會放你出城!”老妪嘶啞地尖叫道,雙手忍不住将自己的頭發一陣亂抓,“……不,不,我不能殺你,我也不能讓他們發現你。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一定會死的!”
失魂落魄的老妪一把扯下頭上的布巾,露出滿是瘢痕的額頭與兩個漆黑空洞的眼窩,整個人仿佛怨毒的惡鬼。
“您為什麼要食言呢……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再來東宮城。”空洞的眼窩裡隐隐流淌淚水,絕望像潮水般四處流淌。
與此同時,卞荊能夠明顯感覺到,封印他靈力的鎖鍊,開始出現隐秘的松動。
果然,老妪作為一縷殘魂,想要限制自己的靈力,使用的就不可能是玉燳術。
“實話告訴你吧,我騙了你,你也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卞荊的聲音很輕,一開始老妪并未細聽,可說到最後,這番話就像是一盆冰水,兜頭澆了下來。
“……您說什麼?”
“我說,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我從未來過東宮城。”
“啪嗒。”一滴蠟油落在地面,石室内安靜的吓人。
三息過後,老妪像是活了過來,她撲到卞荊身側,抓着他的手臂湊到面前,似乎想要确認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這不可能!您身上的氣味……我絕不會認錯!那是一種任何香料都無法替代的氣味,是人身上散發的味道!您一定是在騙我!”
“它的确不是一種香料,但它也不是人身上散發的氣息,我隻能告訴你,那個人與我接觸了同一種東西,所以我們才會有相同的氣味。”
“我不信……”老妪搖頭,“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件事?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卞荊心說我當然怕你殺了我,我要是不怕,為什麼要假扮我爹的身份?可是我不說這話,怎麼動搖你的心神,以此掙脫束縛呢?
“……我隻是想告訴你,那個人遵循了諾言。”卞荊盯着石室的頂部,有些出神,“雖然不理解,他為什麼要許下這種承諾,但他的确沒有再次踏入東宮城,以後也不會來。”
“你可能不知道,離開東宮城後,僅僅過了數月,他就死了。”卞荊的聲音很輕,落在老妪的耳中無異于一記重錘。
“他……他死了?”老妪雙手一松,整個人坐倒在地上。
“是啊。”卞荊點點頭,“所以你不必擔心他會違背誓言,他沒有機會了。”
“我不信……”老妪恍惚地搖搖頭。
她的雙眼早就看不見了,眼眶裡空無一物,隻有靈火灼燒的痕迹。
因此,哪怕過去了十數年,她的眼前依舊是那一晚的景象。
靈火灼目的光亮,滿地沉默的屍骸,鮮血淋漓的雪白甲胄,以及乘着月色而來、身上落滿燦金色秘術光輝的青年修士。
調香師重霜從未見過那樣的人。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元钺,隻覺得那夜的月光格外明亮。
可那樣一個來曆不凡,修為深不可測的人,怎會死得如此輕易?
“這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老妪還是搖頭。她的身上漸漸升起一股黑色的煙霧,将整道殘魂籠罩其中。
“騙不騙的,你不還是信了。我倒希望我是騙你的。”卞荊苦笑一聲。
黑色的煙霧越來越濃郁,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迹。
漸漸的,黑煙的底部閃爍火花,而後便升騰起雪白的火焰,火舌不斷上湧,熱浪滾滾,一枚頭顱大小的白色火球從中脫出,向卞荊襲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卞荊終于掙脫了鎖鍊,火球即将撲上面門之際,他果斷擡手将其擋住,随即狠狠一揮,熾熱的火球就被一片璀璨的星塵所吞噬,再無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