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荊心中一緊,腳步不停,想要裝作沒聽見直接蒙混過去,前方的甲士卻先一步轉過了身。
他沒辦法,隻好跟着停在了原地,恭謹地低下頭。
“大人,有何吩咐?”甲士朝身後之人行了一禮,低聲問道。
卞荊悄悄擡眼,發現那是個一身雪白的秉燭侍女,衣着打扮與從前見過的白衣侍女别無二緻,正站在廊下幽幽地看過來。
她面無表情,眼神也空洞得吓人,但卞荊總覺得自己已經被看穿了,貼身的衣裳瞬間被冷汗浸透。
“你們這是要去哪裡?”白衣侍女漠然開口。
她雙手交疊着捧在身前,掌心的白燭無聲燃燒,融化的蠟油順着白燭一路下落,最後彙聚在掌心之中。她像是感覺不到蠟油的灼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卞荊。
“回禀大人,奉長老之令,前去守衛地牢。”甲士低頭道。
“……地牢?”
“……是。”
“我也有件東西要送去地牢,既然你們要去,就一并帶上吧。”白衣侍女直接吩咐道,似乎并不考慮甲士的意願。
白袍甲士身形一頓,似乎沒想到白煜宮的侍女會讓自己這些宮外的甲士捎帶東西,但他也沒有反對的權力,稍稍猶豫也就應下了:“是。那我随大人去取。”
說着,白袍甲士就朝着侍女走去,可他才邁開一步,對方居然伸手指向了卞荊:“不,讓他跟我去拿吧。你們先走,莫要耽誤長老的吩咐。”
“讓他去取?”甲士驚訝地回望了一眼卞荊,躊躇道,“可他從未入過宮,怕是不懂事……”
白衣侍女沒有再答話,空洞的眼神從卞荊身上移開,轉向了甲士。一張素淨的臉上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卻硬生生将白袍甲士吓退了半步。
“是、是,大人說的是,我們這就走。”甲士後退一步,眼神下移避開侍女的注視,随即壓低聲音催促卞荊上前,“别愣着了,去吧,做事小心點。”
聞言,卞荊暗道一聲倒黴,隻好硬着頭皮朝侍女走去。
明明繼續跟着甲士走,就能找到地牢的所在,卻被不知道那裡冒出來的人支使開,白白錯失了機會。可卞荊能怎麼辦呢,總不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暴露身份,那跟自投羅網有什麼區别?
“跟我來。”白衣侍女輕聲道,率先轉身往一處偏殿走去。
卞荊一聲不吭地跟在她身後,心中不住猜測,帶去地牢的會是什麼東西。
但他想了半天也沒有頭緒,隻能觀察前方腳步平穩的雪色身影,看着她一步步往前走,步伐移動間,裙擺像是層層綻開的花束,端莊亦不失華貴。
卞荊心頭忽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面前的這個女子背影,似乎有點熟悉?
在哪裡見過呢?
“小荊。”
一個清冷的聲音飄過卞荊的耳畔。
卞荊先是一愣,随即整個人如遭雷擊,腳步頓時僵在了原地。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沒有露出驚愕的神情,但身上的異常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小荊。
這世上除了阿娘,不會有第二個人這麼叫自己。
“你……”卞荊知道穩妥起見,自己不該出聲,可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裡,還是忍不住漏出一個字。
察覺到卞荊的動作,白衣侍女也回過了頭,與前先冷漠的神情不同,她蒼白的嘴角浮起了一個溫柔的微笑:“小荊,跟我來。”
卞荊第一個反應就是自己中了陷阱,東宮家已經識破了他的蹤迹,現在搞這一出就是為了抓捕自己。可要是身份已被識破,直接派遣甲士圍捕自己就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一時之間,驚訝與懷疑交織在心頭,讓卞荊不敢輕舉妄動,整個人像是一座冰雕凍結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