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我看見的不是幻象,是真正的未來之景。”卞荊喃喃自語,随即神色大變,“這麼說,東宮焰……”
他猛然轉過頭,想要阻止東宮焰繼續在城牆上摸索,可惜已經太遲了。
手指觸到某條磚縫的時候,原本漆黑冰冷的城牆,竟然開始顯現出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白光。
白光從磚縫向四處蔓延,如同一叢驟然綻放的蘭花,又像是灼灼燃燒的烈焰,白色的流光逐漸形成複雜而瑰麗的符文,眨眼間便攀滿了整座城牆。
僅僅過了數息,城牆上的符文已然看不到盡頭,目之所及皆是瑩瑩白光,整個陣法已經被徹底啟動了。
“你趕緊跟我離開這裡。”卞荊沖上前,抓起東宮焰的手就要帶他往前跑。
“你幹什麼!?你不是要出城嗎?”東宮焰站在原地沒有動,他雖然隻剩一副小孩的身軀,卻也不是卞荊想拽就能拽走了。
“别說了,你待在這裡會死的!”
“你知道你在說……”東宮焰眉頭一擰,厲聲問,“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麼?是什麼時候?剛才嗎?不對……是在石室裡的時候!難怪你當時愣了足足一刻鐘,我還以為你被那道神魂打傻了呢。”
“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趕緊跟我走。”卞荊又急又氣。
“走不了,陣法已經驅動,内城的護衛很快就會趕過來,你沒地方去的。”
“總比在這裡等死強吧?”
東宮焰回頭看了一眼滿牆的符文,輕聲歎氣,随即反手掙脫了卞荊的鉗制。
“你不走?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自己也不信,但這個地方我在幻景中見過,絕不會認錯!”
“不。我相信你說的話。”東宮焰點頭道,同時伸出手按在了滿牆的符文之上,“那間石室當中燃燒的是靈火,你使用氣血與靈力在無意間發動了秘術觀灼,看到的便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未來。”
“那你還不走?”
“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走。你雖然有高晴的血脈,卻不是東宮家的人,對所謂的命運或許沒有多少敬畏。”東宮焰頓了頓,繼續道,“多說無益,隻有一點我要告誡你。要是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尤其是通過秘術看見了他人的死亡,絕對不要透露給那個人。”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他會設法避開自己的死!他一旦活下來,既定的命運就被改變了。你猜,作為驅動秘術、愚弄命運的人,你會遭遇什麼?”東宮焰的語氣沒有多少起伏,但是神色漸漸變得猙獰。
很顯然,即便是曾經的東宮家主,也無法對即将來臨的命運始終保持平靜。
聞言,卞荊不免慌張:“那、那我能做些什麼?”
“拿好你的劍!然後站在一邊,給我閉嘴!”東宮焰的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情緒極不穩定,“一旦城門打開,你就往外跑,絕對不要回頭。”
“……那你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會死在這裡,那就隻有一種可能。”東宮焰回頭撇了一眼卞荊,“東宮烆親自來了。”
東宮烆?卞荊回想起那個身披白裘的高大身影,心中一沉。
那可是個實打實的靈霄境修士,要是他親至,自己恐怕也要兇多吉少……
還不等卞荊仔細琢磨,面前的東宮烆忽然發出一陣慘叫,驚得卞荊腳下一軟。
“啊——”
不知從何時起,城牆表面繁複的雪白符文居然化作了一道道鋒銳的流光,像是從四面八方同時投射而來的長矛,将東宮焰的身軀徹底穿透。
一束束流光聖潔如雪,穿透了幼小的軀體,也穿透了他的四肢。流光就像冬日從樹葉間穿過的溫暖光束,即便紮穿血肉也沒有沾染半點污漬。
卞荊從來不知道,人原來可以流那麼多血。鮮紅的血漬順着衣料往下滴,很快在腳下聚起一小片粘稠的水窪。
抽劍、揮出,斬向流光。
城牆轟然裂開,陣法随之潰散。
卞荊反身撲向東宮焰,卻來不及在倒地前接住他。
頭顱重重地磕在血泊中,将蒼白的面頰染得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