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樣貌清俊,衣着绮麗,一身的绀紫,腰間挂了數枚玉飾,卻沒有佩劍,正是令家少主令銀竹。
隻見他足尖輕點,穩穩地停在了一根纖細的靈線上,配上他那繡滿了各色翎羽的衣袍,整個人就像是一隻斑斓的大蜘蛛,從容不迫地看向自己的獵物。
“你是……令銀竹?你怎麼會在這裡?”卞荊眯起了眼睛。
早在數年之前的禦靈城,卞荊曾經見過令銀竹一面,當時離得很遠,看得也并不分明,但紫衣白發的身影在人群中還是格外醒目,令人難以忘懷。
令銀竹轉頭看向卞荊,他雖然雙目緊閉,那神情卻像是将對方上下掃了一圈,笑罵道:“啧,小子,幾年不見,你長得愈發令人讨厭了呀。令銀竹也是你能叫的?還有沒有點禮數了。”
“禮數也得看人,你躲在暗處偷襲我們,還想讓我叫一聲前輩嗎?”
“什麼偷襲,說的真難聽。我是來帶你們回渡落山的,你們不是着急回去嗎?不如跟我走。”
說着,令銀竹一揮衣袖,往天上一指。
卞荊二人随即擡頭,就見一艘巨大的樓船正靜靜地懸停在不遠處,巨大的風帆猶如傳聞中鵬鳥的羽翼,挺括而舒展。這是謝家的飛舟!想要回到渡落山,這确實是最快的法子。
說的像真的一樣,卞荊在心中暗罵。要真如令銀竹所說,他來這裡隻是為了捎自己一程,又何必驅使靈線将自己困住?
這分明是怕自己跑了!
“你是為了白石而來的吧?你們早就找到這裡了,隻是玉匣外面有元钺設下的秘術防護,你們無法取得白石,這才在暗中埋伏,等待卞荊的到來。你們早就知道他會來,也知道他能夠解開秘術,這是一個陷阱。”一直沒有說話的趙瀞辭忽然開口。
令銀竹從未見過趙瀞辭,但這并不妨礙他認出對方身上那股獨屬于雲栖峰弟子的氣質。
當然了,說好聽是氣質,說難聽點就是鋒芒畢露和不怕死,外加一點隐秘的狂妄與自負。
“喲,生面孔,沒見過呀。”令銀竹湊到趙瀞辭身邊,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一個劍修,你們渡落山倒是每一代都不缺殺胚,還個個禀賦不凡,真是讓人羨慕。”
趙瀞辭看着對方湊過來的面頰,想要動手,卻被靈線束縛,無法掙脫。
“你到底想幹什麼?”趙瀞辭冷聲道。
“我說了,帶你們回渡落山呐。”令銀竹歪着頭,一個勁的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僵持了片刻,令銀竹擡頭看了飛舟一眼,似乎突然失去了閑聊的興緻,不再理會卞荊二人的質問,擡了擡手,便有兩個同樣身穿紫衣的令家人出現,将卞荊二人帶上了飛舟。
至于裝有白石的玉匣,則落入了令銀竹的手中。
很快,卞荊與趙瀞辭被丢在一個狹窄的船艙之中,雖無人看守,但身上的靈線捆紮得更緊,幾乎要勒進肉裡。
“他說要帶我們回渡落山,你信嗎?”趙瀞辭冷笑一聲。說實話,一見到令銀竹,他就莫名的讨厭,也不知是為什麼。
“信。”卞荊點點頭,面色有些發白,額頭甚至隐隐有汗水下落。
“信?他說什麼你都信?”趙瀞辭詫異地轉頭,剛想辯駁,卻發現卞荊的異樣,“你怎麼了,不就是被人綁了,怕成這樣?”
“我不是怕,我是在想,他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将我們帶回渡落山,是不是我漏掉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什麼意思?”趙瀞辭蹙眉。
“說不上來。”卞荊歎了口氣,盯着自己的腳尖看了半晌,忽然又道,“有沒有一種可能,白石不應該被帶回渡落山?”
“你到底在說什麼?把白石帶回山中,交給山主,不是你娘的意思嗎?”
“的确是我娘的意思,但我好像弄錯了一件事,她跟渡落山,未必是在站在一邊的。”卞荊越說,臉色越難看,“我爹雖然出身元家,但從他的行事中不難看出,他更偏向于渡落山,又或者說,比起維護世家的利益,他更在乎整個靈居界的安危。但我阿娘不一樣。她跟我爹是兩種人,她想要保全的,隻有她在乎的人。”
趙瀞辭問道:“什麼意思?”
卞荊喃喃道:“意思就是說,把白石帶回渡落山,是我阿娘的意思,卻未必是我爹想做的,二者甚至有可能是相反的。你想啊,如果要避免白石落入他人之手,我爹一開始就可以把白石安置在山中,為什麼費心思要藏在北海?
“他把白石藏在北海,是因為他知道,白石不能放在渡落山,又或者說,不該放在渡落山。我做的事,很可能破壞了他當年的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