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鎖鍊?你是說……樹上的那些?”關上月反應很快,當即伸出手指沖着卞荊搖了搖,“它們不是突然出現的,它們一直都在啊。”
“一直都在?怎麼可能,我上次去的時候……”
“這話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關上月将翹着的腿放了下來,一副要長談的模樣,“古籍中曾有記載,白埜,為渡落仙樹所化,是天生靈種。數萬年前,有巨石自天外而來,幾欲滅世。白埜立于樹頂,揮手擊碎。巨石破裂四散,落地化成五峰。”
“是這樣,這我讀過。”卞荊點頭。
“是個頭啊,這些都是瞎編的,從來就沒有天外來的巨石,有的隻是一團聚合的‘靈’,用你能理解的話來說,那就是一塊巨大的白石。隻不過,它不是從無數的人身上抽取的,它來自于其他已經死去的靈種。”
此話一出,天光驟然暗下,仿佛從白天轉瞬變為了黑夜,本就昏暗的陵隅峰山體内部更是一片漆黑,頻繁的雷聲幾乎将關上月的聲音完全吞沒。
光從天雷的景象上看,關上月所說的事要比白埜更加嚴重,但她一臉的有恃無恐,似乎笃定這雷劈不下來。
她揮手在周圍散出幾團光亮,繼續道:“白埜将那塊巨大的白石化成了五份,散布在各個方位,利用它們将自己囚禁在此地,你所說的黑色鎖鍊便是從白石中顯化出來的,它們将白埜的本相牢牢鎖在渡落峰,從上古一直鎖到了今日。”
“什麼?黑色鎖鍊來自于白石?這麼說,山主也是被囚禁在渡落山的?”卞荊覺得自己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等等,這不對啊。他都能把白石劈開,為什麼會被囚禁?”
關上月無奈地笑了一聲:“怎麼,是我沒說明白,還是你沒聽懂?白埜是自囚啊,他是自己把自己鎖在了這裡。他自己不願意,誰又能逼他呢?”
“為什麼啊?那其他靈種呢?那些被囚困的靈種,難道都是自願的嗎?”
“唉,你還真是個傻小子,事到如今還能問出這些話來。”關上月伸手指了指地底,“赤昭那家夥你是見過的,五年過去,他也算你的半個師父。你看他的樣子,像是自願的嗎?”
靈種赤昭,卞荊渾身一激靈。
是啊,赤昭是被強行囚禁在陵隅峰地底的,他甚至說過,自己是被白埜囚禁的,難道說……
“轟隆——轟隆——”
順着陵隅峰的裂隙往外,能看見一道道雷光正從天而降,狠狠劈在不遠處的山林中,它們的速度越來越快,聲勢也越來越大,幾乎把昏暗的天地映成了白晝,像是要把此地夷為平地。
但古怪的是,雷雲明明就在陵隅峰的上方,卻沒有任何一道雷光是劈向這裡的,所有的雷霆都在落下的半途拐了彎,又或者幹脆劈了個叉。
“師尊,這樣下去不好吧。”卞荊看着雷光有點發憷。他見過這些天雷的威力,差點都把仙樹劈穿,此等聲勢,自己恐怕頂不住啊。
“有我在這裡,你怕什麼。”關上月嗤笑一聲,“想問什麼趕緊問,别左顧右盼的,待會兒打起來,你怕是沒機會問了。”
是啊,沒有多少時間了,那些圍守的修士一旦攻進來,自己就必須動身前往秘境。
定了定神,卞荊繼續道:“那山主為什麼說,那些人是沖着他來的?這世間還有人能殺他不成?”
說到這個,關上月的臉有點僵:“人當然殺不了靈種,但天道可以。這麼說吧,如今的靈居界,其實已經容不下天生靈種了,又或者說,它不允許有那種程度的力量自由行走在世間。
“這也是白埜自囚的原因之一。他是借着白石的力量,強行壓低并散去自身的靈力,這才勉強留存在世間。為此,他甚至承受了來自天道的諸多禁制,算是用自由換了在他看來更重要的東西。
“眼下,聚集在山外的那些人,以世家子弟為首,并持有白石,他們的目的并不是直接殺死白埜,而是要利用天道除去他。也就是說,他們要消解囚困白埜的力量,将當初那塊一分為五的白石徹底抹去,一旦白埜恢複了自由,所有的力量重新彙聚,他也就離死不遠了。”
卞荊緩緩點頭:“所以,他們要分别攻占渡落五峰,是因為囚困山主的五塊白石,又或者說是五種囚具,分别散落在五峰。”
“沒錯。”
“白石既是囚具,也是鑰匙。這就是為什麼我爹會把額外得來的一塊白石封存在北海,而不是放在渡落山,因為他知道,白石會消解囚困山主的力量,從而導緻渡落山的毀滅。”
“嗯。”關上月點頭。
“那山主身上的傷,難道是因為白石的靠近……”
“那倒不是,他一直都是那副樣子。你能看見,隻是因為他不再遮掩。”關上月搖頭,用手裡的折扇指了指卞荊的胸口,“黑色鎖鍊直接貫穿了樹身,這就相當于有一根繩索,從你的這裡穿了過去,繩索一直都在,傷口又怎麼可能愈合呢?不流血才是怪事。”
卞荊臉色一白,他有點難以想象那種感覺。疼痛怕是其次,更恐怖的是這種痛苦,一直從上古持續到了今日。
“……不,不光是血。我還看見了很多傷疤。重重疊疊,數都數不清的傷疤。”
“傷疤?”關上月皺眉,思索片刻,眉頭随即舒展,“那不是傷疤,你說的應該是問樵書。”